一聲聲洪大的銅磬聲,從幽閉的大殿中傳出。
門外銅盆中跳動的火焰,恍惚間形成了一張詭異的怪臉。
“癡兒啊,癡兒,你好歹是個做主子的,總得有一個主子的模樣才是啊。”
幽幽地聲音傳出。
轟隆一聲巨響。
重逾萬斤的殿門緩緩撐開。
火光映襯著里面幽暗的光景,依稀能瞧見一團紫金蒲團上坐著一名消瘦道人,動輒三載五載地靜坐,他早已不再是過去那個須發濃密的毛道士。
如今有的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瘦老道人。
“進來吧。”
盤膝而坐的老道輕聲說道。
奕一把抓起劉半印奉上的絲絹抹干凈臉上淚痕,大踏步入殿,口中喚道“老神仙,二十來年不見,小王總算又見到您了。您還是如往昔一樣,風采依舊。”
“哈哈哈,小主,你可真會說話,還是如多年前一樣好聽,可惜呀,龍脈沒挑中你,要是你來做這大清皇帝,又該有多好。”
高道人并無半點忌諱地說道。
待老道從蒲團上起身。
奕上前,一把抓住高老道的手,鄭重地道“孩兒如今遇上了個天大的麻煩世上曾有傳言,無上極境一朝一代,往往只此一人,就算是家國動蕩,社稷不穩,也最多兩人矣。南邊已經有了一個石達開,可現下京城之中卻又出現了一個林元覺,偏偏此人半點不遵奉號令,老神仙,孩兒如今全靠你了。”
高老道不徐不疾地從奕懷中抽出手,走到一邊揭開一口箱子。
“那林元覺是上天派遣來的殺生魔君我亦沒有太多的辦法。”
說話間,從箱子里翻出一件很多年,很多年之前穿過的黃紫道袍。
道人又翻出一面銅鏡,順手一遞把一只帶著梳子與剃須刀的西洋玩意兒遞給奕道“世界日新月異在變,沒有誰的江山是永垂不朽,該亡當亡就是天命。典四兒那女娃娃碰上了那就是命,要怨恨難道怨恨老天爺”
奕很識趣地接過梳子和剃須刀結合的物件,替老道梳整起來。
老道靜靜地坐在蒲團上,任由奕操持,目光中泛起一兩分的神采來,模樣顯得年輕了許多。
大概是二三十年前,在這皇宮當中,就有一個稚童,一把薅住老道垂地的胡須,鬧騰著要騎大馬。
那時候,作為道教總度師的高仁峒,全然沒有半點氣焰地把孩子馱在了背上。
“孩兒不甘心啊。”
替老道梳理完頭發后,奕如此言道。
“他既不受好意,必定會壞了孩兒大事。若是不除去,孩兒始終會被朝中的幾個老東西,排斥在最外面。”
奕惡狠狠說道,面目猙獰。
老道搖頭輕笑一聲,搖頭歌道“紅塵白浪兩茫茫,忍辱柔和是妙方,到處隨緣延歲月”
他輕聲哼哼起來,并不理會奕,而是對著大殿墻上懸掛著的祖師爺畫像,一幅一幅地參拜過去。
待拜完畫像。
“有酒嗎”
高仁峒倏地問道。
“有”
奕一個眼神,連忙支使著門口候著的大太監劉半印去取。
“有肉嗎”
老道又問。
“有。”
奕心頭喜悅,知道自己這番話是說動了深藏宮中的老神仙。
“有酒有肉就好,喝了酒,吃了肉,老道就算是破戒了,以小戒代大戒,殺人也就不再有負擔。那魔頭厲害得緊,你可還有其他對付的手段”
高老道又問道。
“有,半印,他也一同去,眷養的六頭銅甲尸都催熟了。”
奕恭敬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