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到處飛舞的都是被他們扔起的帽子。
此時此刻,他們每個人都想這份喜悅與那位廣受敬愛的老人共同分享。
他們想要沖到邊沁的身邊,告訴他,他為之奮斗一生的目標議會改革,在今日終于得到了實現。
但令他們掃興的是,邊沁先生的管家安德魯告訴他們,老先生由于體況欠佳所以已經去到鄉下空氣好的地方療養了。
而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有一位流淌著高貴波拿巴血統的青年已經繞到了后門,并在管家安德魯的帶領下,來到了邊沁的書房門前。
這并不是路易第一次來這里,只不過比起上一次,他的身邊好像少了點什么。
路易推開房門,望著靠在躺椅上的邊沁,欲言又止。
這位老人的臉上浮現著一股不健康的紅暈,他看起來精神不錯,甚至還有力氣抬手向路易打了聲招呼。
但是,這并不代表他的身體就真的沒有問題,瘦骨嶙峋的手臂、嘴角瘦削的凹了下去,窗口刮過一陣風,將罩在他身上的白襯衫籠起,他的身體已經支撐不起這件寬廣的大衣。
所有人都明白,但又都隱瞞自己,他們不想看清,此時的邊沁其實是在燃燒他最后的生命力。
安德魯駐足門前,遲疑著要不要進去,但最后,他還是遵守了與邊沁的約定,直直的站在了那里。
邊沁則認出了路易,他開口道“是你我好像見過你,你是亞瑟的秘書那個來自法蘭西的小伙子”
路易克制的邁著步子走到了那個亞瑟曾經站立的位置,摘下帽子見禮道“很高興見到您,邊沁先生,大革命政府認可的法蘭西榮譽公民。”
邊沁聽到這話,忍不住笑了笑“如果這句話是從一個英國人的口中說出,那么多半是在諷刺我。但是鑒于你的法蘭西血統,我知道你應該是在用你所能想到的最高級的詞匯來贊美我。感謝伱,年輕人。如果我們認識的能再早一些,我或許會有很多話想對你說。不過現在,還是讓亞瑟來吧,他需要履行他對我的承諾。”
路易聽到這話,不由陷入了一陣沉默。
他深吸一口氣,似乎是在思考該如何同老人開口。
“邊沁先生,亞瑟已經履行了他的承諾,您應該聽到了歡呼聲,這幫家伙還有力氣歡呼,議會改革也已經通過。他深刻領會了功利主義原則,倫敦大學出了個好學生。他用對您個人的失信,換取了對這個社會最大限度的幸福。”
說到這里,路易只感覺自己的喉嚨發梗,喉結聳動“我記得您在報紙上說過,大自然將人類置于兩位至高無上的主宰之下,痛苦與快樂。而亞瑟的痛苦,此時已經化作了整個不列顛的快樂。”
邊沁聽到這話,眼睛微微睜大,老人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看起來并不驚訝,只是覺得遺憾扼腕。
老人抬起頭望向窗外的陽光,微微點頭道“你說的對,亞瑟這小伙子向來學的很不錯。他肯定還記得我和他說過的那句話太想伸手摘取星星的人常常忘記腳下的鮮花,而道德的最高原則就是使幸福最大化。能夠承受痛苦的人,通常會承受的比常人更多,但我沒想到,倒在花瓶里的水已經多到足以將他本身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