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哥特式的教堂,內部空間廣闊而深邃。或許是因為這里時常有唱詩班成員出沒,所以即便是在安靜的氛圍中,也仿佛能聽見回蕩著的低沉管風琴樂聲。
石砌墻體上雕刻著圣經故事,經歲月磨礪后顯得更加深沉而富有歷史底蘊,配合上停放于教堂正中的黑橡木棺槨,一切的一切,都顯得哀婉、沉重而又肅穆。
在黑色橡木打造的華麗棺槨周圍,環繞著白色康乃馨與翠綠常青藤編織而成的花環,它們象征著對逝者的無盡哀思和永恒懷念。
棺槨之內,是筆挺的制服,白手套與警官刀,一如他在受難日里的穿著一樣。亞瑟的臉上看不出痛苦,也看不出半點喜樂,手臂搭在劍柄上的姿勢讓他顯得寧靜而莊重,仿佛即便去到了彼岸,去到了那一頭,他依然還在默默履行著自己的職責。
靠近棺槨的一側,威廉透納正聚精會神地工作著。
他面前的畫架上是一幅未完成的肖像畫,炭筆在他的手中就仿佛靈蛇一般在畫布上肆意游走,每一筆落下,都會使得畫布上的面容更添幾分顏色。
清晰油亮的背頭,眼角暗沉的傷口,制服上刻畫入微的褶皺,以及歷經起起落落后終歸平靜的面容,所有的細微之處無不在訴說著他生前的英勇。
教堂頂端懸掛的燭火吊燈在微風拂過時輕輕搖曳,其微弱的光芒映照在透納專注的臉龐上,又反射到畫布上,使整個場景如同一幅定格的歷史畫卷,充滿了對故人離去的深深悼念與崇高的敬仰。
周圍的幾位觀者無不面色凝重,輕聲細語,生怕打擾這份莊嚴肅穆的儀式感和彌漫于空氣中的悲傷沉痛。
他們看見朋友栩栩如生的面貌一點點的浮現于畫布,忽然胸中又升起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壓抑感情。
教堂內并未懸掛時鐘,但他們卻感覺仿佛一切都在倒數,滴答滴答的聲響在他們的腦海中回蕩,仿佛透納每次落筆都會將早已死去的朋友從他們的記憶中抽走。
坐在長椅的狄更斯見此情景再也無法忍受,他站起身沖著身旁的朋友們說道“這里太悶了,不如我們出去走走”
大仲馬深吸一口氣,站起身道“出去抽會兒煙吧。對了,路易,蘇格蘭場給亞瑟授勛的事情,你打聽清楚了嗎”
路易起身點了點頭“羅萬廳長已經去找過墨爾本子爵了。他告訴我說,內務部那邊已經同意了這個請求。現在名單已經交到了國王陛下那里,如果他同意為亞瑟破例,在新年與生日以外的日子舉行授勛儀式,那么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大仲馬長出一口氣道“希望國王能夠識趣,先例、記錄和歷史文獻,設立這些東西本來就是為了打破的。”
狄更斯開口道“別擔心,咱們不是還有本杰明嗎他說了,即便最后情況不樂觀,他也會在議會為亞瑟發聲的。這些天他不都是在忙這些事嗎翻閱各種記錄和文獻,在托利黨內尋找支持蘇格蘭場的伙伴。據他說,在別的日子授勛雖然不多見,但是也遠遠算不上罕見。亨利三世就經常在戰場上給人授勛,那個時候甚至連議會都不存在呢。既然本杰明都說沒問題,那就肯定沒問題,我們得相信他,畢竟他可是個議員。”
大仲馬掏出煙斗,心里不是滋味兒的開了個玩笑“是啊議員這恐怕是議員在我們心目中地位最高的一天了。”
幾人正準備走出教堂,將這里留給透納的畫筆獨唱,但是他們還未走遠便發現丁尼生沒有跟上來,大仲馬忍不住開口問道“阿爾弗雷德,你不跟我們一起嗎”
丁尼生的嗓子有點啞,聲音聽起來沙沙的“不了,亞歷山大,感謝你的好意,但我不會抽煙。我只想在這里坐著,再看看亞瑟,因為以后恐怕就很難有這種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