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多克聽出了亞瑟的弦外之音,他抬起胳膊捅了捅亞瑟“老弟,文化人就是不一樣。我在大巴黎警察廳只能做些見不得光的活兒,而你,想不到伱原來在蘇格蘭場的業務范圍還挺廣啊”
不過轉瞬,維多克又開玩笑道“不過想想也是,你都做到助理警監了,你在蘇格蘭場的地位可比我在巴黎要高。”
亞瑟也笑著回了句“別抱怨了,論起警察在政府眼中的地位,巴黎可比倫敦高得多。”
巴爾扎克聽到這話,大致也猜到了亞瑟從前的身份,他忍不住問了一句“不列顛的警察也時常監守自盜嗎”
對于巴爾扎克的問話,亞瑟只是報以微笑,他并沒有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
而一旁已經不在公門的維多克則并不在意什么影響,他只是悠悠的吐出一口煙“奧諾雷,這和不列顛還是法蘭西沒有關系。不管是海的這一邊,還是海的那一邊,都是一樣的互相吞噬的社會,在這個社會里,清白老實一無是處。如果你不能像炮彈一樣轟進去,也得像瘟疫一般鉆進去,社會既卑鄙又殘忍,你如果不想被吞噬,就只能以牙還牙去對付它。這不是監守自盜,而是對于自身的一種保護罷了。”
巴爾扎克聽到這話,不由嘲笑了一句“我要是做了虧心事,大抵是不敢像您二位這樣坦蕩的說出口的。”
維多克聽了,也不辯駁,而是瞇眼笑道“親愛的,那是因為你還年輕。年輕人總喜歡小小的抗拒一下,對自己的良心有個交代,替以后的不正當行為找個開脫的理由。年輕人要是做了虧心事,往往不敢照良心的鏡子,而成年人卻敢于正視。人生兩個階段的差距,就在于此了。”
維多克的話仿佛刺到了巴爾扎克的內心深處,這個性格天真直率的年輕人正打算辯駁一番。
豈料亞瑟卻端起茶杯與他輕輕的碰了一下,那雙泛著微紅光芒眼睛仿佛在微笑,里面包含了亞瑟的千言萬語,或許還有一些對于這幾年經歷的思考“巴爾扎克先生,社會就是一個爛泥坑,我們必須得站在高處。因為,一個人如果想要打天堂的主意,那就必須得看準上帝下手。”
巴爾扎克聽到這話,剛剛提到胸口的一股怒氣也壓了下去,他只是問了句“渾身污泥而坐在車上的人都是正人君子,渾身污泥而搬著兩條腿走的都是小人流氓。維多克先生從前也對我說法律跟道德對有錢人全無效力,財產才是金科玉律。您覺得這兩句話說的對嗎”
亞瑟笑著微微點頭道“對不對我不知道,但是這兩句話都是真相。不過,不列顛和法蘭西一樣,我的同胞當中有許多人并不了解真相。而我也非常希望您能替英格蘭、蘇格蘭、威爾士與愛爾蘭的公眾答疑解惑,不論是您,還是雨果先生,又或是仲馬先生,英國佬歡迎所有有志于傳播真理的人向我們投稿。”
維多克輕輕抿了口咖啡,這位老神探心中不由又高看了一眼。
他心說“不愧是做外交官的,騙起人臉也不紅心也不跳,就好像他真的信了自己說的話。他很清楚那些文人需要的是什么,沒有任何一個拿筆桿子的家伙可以抵御這么多高帽,尤其是這高帽的帽檐底下還貼上了支票。”
果不其然,巴爾扎克聽到這話,主動握住了亞瑟的手,他摘下帽子致歉道“抱歉,爵士,看來之前是我誤會您了。您既不是冷酷無情的警察,也不是亞歷山大那樣天真的傻瓜,我想我們或許能做朋友。”
亞瑟聽到巴爾扎克吐槽大仲馬,不由又笑著眨了眨眼“你為什么覺得亞歷山大是傻瓜呢”
巴爾扎克毫不掩飾他對大仲馬的蔑視,徑直開口道“因為他是一個吹噓自己從不改變觀點的家伙。在我看來,這樣的人其實是在規定自己永遠走直線,他相信自己永遠都是正確的。但是從我的經歷與聽到的故事來看,這世上壓根沒有什么原則,只有事件。也沒有什么法律,只有時勢。因此,高明的人通常迎合事件順應時勢,以便因勢利導,為自己所用。
亞歷山大除了會喊些高尚的口號麻痹自己以外,他什么都做不到。他的作品很暢銷,這點沒有錯,但他卻很少在自己的作品體現應該表達的思想,經他手的戲劇和只能看出膚淺與空洞。他對法蘭西的最大貢獻,就是他把自己弄的流亡不列顛了。”
亞瑟趁著巴爾扎克高談闊論的工夫,抄起了那份新的草稿,禮貌的開口問了句“我剛才聽到,您的新里面貌似有以參事院長梯也爾先生為原型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