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旁王朝死于七月革命的經歷,究竟誰出了最大的力,我想那些因為糧食價格上漲而不滿的法蘭西公民只占了三分之二的作用,波旁王朝的管理方式導致的社會矛盾激化則占到了三分之一,至于那些專業的政治黨徒,他們所做的事不過是在車快到站的時候,一腳把門踹開了。
在這一時期的法蘭西人,就連穿著打扮也得非常注意。巴黎知名警探弗朗索瓦維多克先生告訴我,在德卡茲主政的警察時期,有的人會因為衣服上鑲嵌有帝國之鷹的紐扣遭到盤查,還有一個珠寶店學徒因為身穿粉白紫三色相間的衣服遭到逮捕,因為警察們懷疑學徒這么穿衣服是為了展示其對于三色旗紅白藍的信仰。
事實上,復辟的波旁王朝最大的錯誤就是他們沒有重視富歇的建議,并且撤掉了他的職務,轉而任命埃利德卡茲擔任了新任警務大臣。根據歷史文件顯示,在王政復辟的最初幾年當中,法蘭西國內并不存在大規模、有組織的顛覆活動,然而德卡茲的警察卻抓人上癮。
亞瑟洋洋灑灑的寫了一大篇關于警務改革發展的見解,他剛剛放下筆,正想著喝杯酒緩緩,豈料還不等他端起酒杯,便聽見耳邊傳來一陣頗為欣賞的贊嘆聲。
他取出衣兜里的鋼筆,學著歷任駐法大使的做派,同樣在文件下方給出了自己的意見。
管理警察部隊與線人體系是一門藝術,這不是可以用指標量化固定的名額。警察部隊逮捕政治犯的頻率與人數,通常不是與異見分子的真實數目掛鉤,而是與政府以及政治頭面人物對陰謀論的深信程度掛鉤的。如果大人物們對顛覆陰謀深信不疑,線人們很快就可以給你變出半個國家的反對派,如果你將這群人關進監獄,那么很快他們就會變成貨真價實的反對派了。
在這一點上,公共馬車夫與郵車車夫的報告,顯然要比警方線人更加真實,車夫們的報告通常是在反應一些生活的小細節,他們記錄了人們爭吵謾罵政府的真實原因,大部分人思考的目標是如何掙得足額的黃油和面包,而不是政治問題。
而在備忘錄的下方,還留著一行先前歷任英國駐法大使留下的讀書筆記。
利文夫人笑瞇瞇的望著這位二十多歲的杰出青年,一如既往用她歡快的語調問候道“黑斯廷斯先生,喔,不,現在應該是爵士了。你從前送我和考珀夫人的那臺留聲機相當好用,我現在簡直一天都離不開它,這次來巴黎的時候,都把它帶在身邊呢。”
亞瑟抬起頭達拉莫伯爵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來到了亞瑟的身邊,他的身邊還有一位女伴,那是一位亞瑟在倫敦時就見到過的美麗夫人俄國駐英大使利文伯爵的妻子,利文夫人。
維多克先生向我坦誠,警方的線人們在王政復辟時期經常建立某種政治捕鼠器,這幫靠賞金吃飯的家伙會同體力勞動者打成一片、喝酒唱歌,他們教工人們唱冒犯波旁王室的歌曲,將他們置于虛構的顛覆活動中,然后便可以通知警方將這群酒蒙子逮捕。
有人因為呼喊“皇帝萬歲”或者“打倒波旁王室”而被逮捕,還有人因為失去工作后醉酒發脾氣,或者對老婆發火,對稅率或者面包價格表示憤怒,甚至于僅僅是表達心情沮喪和不滿,便遭了牢獄。
哪怕是在那43起有政治訴求的暴動中,他們的所謂政治訴求也是與基本生活需求掛鉤的,1816年到1817年在法蘭西爆發的叛亂幾乎全都與火山爆發引起的糧食短缺有關,1819年里昂爆發的勒德運動初衷是為了抗議新引入的印花機器。
如果亞瑟望見這位深藏不露的俄國女特務,腦子里頓時想起了替他開眼的利物浦爆炸案。就算那件案子利文夫人不是主使,最起碼也曾經深度參與了,然而她今天卻如此施施然的拖著旖旎長裙站在他的身邊,就仿佛是個沒事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