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您知道了我的經濟狀況很糟糕,于是便主動提出要資助我。但是,您也知道的,您是個鐵骨錚錚的德意志漢子,您的兒子也一樣。我不可能接受您的資助,因為您已經受了大半輩子的辛苦,我不能讓您的晚年生活因我而變得更不幸福。
所以,我主動離開了埃爾朗根,輾轉于德意志各個邦國的地方。先是在班貝格,后來又去了科隆,最后又和馬丁一樣到了柏林。不過,雖然都是在柏林,但是馬丁教的是大學,而我教的則是中學。
但是即便教書的地方不一樣,但是我與馬丁懷揣的卻是同樣的夢想。我想要成為您當年故事中的那些人物,我渴望在學術領域上做出自己的成就。一時的苦難擊不倒我,因為我有您這樣一位堅強的父親作為榜樣。
雖然中學里的科學儀器遠不像是大學當中那樣完備、那樣的好,但是我可是全埃爾朗根最好的鎖匠的兒子,這點小障礙完全難不倒我,不論是木工、車工還是鉗工,我樣樣都能來一手。
自從進入19世紀,伏特發明伏打電堆,安培提出安培定律,奧斯特發現電流的磁效應,電學領域的新發現簡直是一個接著一個,無數人都撲向了這個炙手可熱的領域。
所以,我也理所當然的把研究重心轉向了電學方面。我利用奧斯特發現的電流磁效應自制了電流扭秤,又利用手頭能獲取的材料制作了伏打電堆,但是由于電壓不穩定,所以我后面又咬著牙買了一塊新發明不久的溫差電池。
我廢寢忘食的一次又一次實驗,只要一有時間就去實驗室記錄數據。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堆疊成山的數據中,我腦內的靈光一閃讓我得以窺見了上帝賦予人類的真理——在伽伐尼電路中,電流的大小與總電壓成正比!
這巨大的發現瞬間沖昏了我的頭腦,我連夜撰寫了名為《金屬導電定律的測定》的論文,第二天一早便將它寄去了《化學和物理學雜志》。
爸爸,我多么希望那個時候你在我的身邊。因為如果你在的話,肯定會提醒我要保持冷靜,自然哲學研究者必須要以嚴謹的態度做事。
但我那個時候實在是太高興了,以致于我沒有對論文進行校對。我每次得意忘形總會出現這樣的結果,這一次也不例外。我寄出去的公式是錯的,而且用這個公式計算的結果與我后來的實驗結果也不一致。
我立馬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打算收回已發出的論文,可是當我趕去《化學和物理學雜志》編輯部時卻為時已晚。他們告訴我,新一期的雜志已經開始售賣了。
我本以為我會借著這次機會打個翻身仗,將我早年的污點一并揭過去。但是急于求成的輕率做法,卻使我再一次吃盡了苦頭。全德意志的研究者都對我的行為感到憤怒,所有人都認為我是在嘩眾取寵,假冒內行人。
一夜之間,我成為了整個科學界的笑柄,所有人都在對我這個妄圖擠進科學界的學術騙子表示不屑。我的耳邊全是譏笑、諷刺,甚至是惡語相向,他們叫我中學教書匠、鎖匠的兒子、論文造假學教授。
這一切的一切讓我感到如墜冰窟,但是這不是因為我本人受到的傷害,而是因為我感覺到對您感到十分抱歉。我犯了錯,理應受到懲罰,但這不是牽連到您的理由。我不認為鎖匠的兒子有什么可恥的,我為我是個鎖匠的兒子感到自豪。
出身于一個貧窮的家庭,然而卻取得了貴族教授們都不曾取得的成就,我原本是想以這樣的方式報答您的培育之恩的。然而,由于我的錯誤,不止令我自己淪為了科學界的小丑,甚至連您也一起受到職責,成了騙子的父親了。
我在他們的攻擊之下慌了神,但是由于先前的教訓,這一次我不敢再貿然出結論了。我花了一年的時間對先前的實驗結果進行了歸納整理,并小心求證,然后推出了我的學術專著《電流的數學計算》。
我本以為這本書可以平息爭論,但是令我始料未及的是,我的壞名聲已經形成,所以他們甚至連仔細閱讀這份著作的心思都沒有。大部分看得懂的人不愿在學術騙子身上花時間,而看不懂的人則跟風對我橫加指責。
哪怕是那些真正懂行的實驗物理學家們,或許是由于我"學術騙子"的名頭,所以他們并不相信我提出的電阻概念,反而認為我這是又在編造一些不存在的臆想產物。
《普羅茨·阿那萊》的主編約翰·波根多夫、卡爾斯魯厄理工學院的約翰·普法夫、萊比錫大學的古斯塔夫·費希納和路德維希·卡姆茲,等等。他們一擁而上,對我的結論大加指責。
他們堅稱我的結論與物理學界公認的常識相悖,電池產生的電流與電勢怎么可能有關系呢?
最令我傷心的是,甚至于我的朋友,和我同年在埃爾朗根大學獲得博士學位的格奧爾格·泊爾也直接批評我的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