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官僚過招,點到為止就行了。
他們倆都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深究下去,亞瑟端起酒杯與副院長相碰,發出叮當一聲脆響:“從剛才起,我就一直有一個疑惑。”
副院長試探性的打趣道:“和馬糞有關嗎”
亞瑟沉吟了一陣,看起來似乎很苦惱:“那就要看您怎么定義了。我是說,我的問題和赫爾岑先生與他的父親有關。”
副院長仰起脖子將葡萄酒一飲而盡:“那確實得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您可以先說來聽聽。”
“赫爾岑先生是姓赫爾岑的,對嗎”
“當然了,一匹馬如果不是一匹馬,它難道還能是一頭驢嗎”
“看來不止是我一個人這么想的。但是,您難道忘了嗎他的父親難道不是姓雅科夫列夫嗎”
“喔……”副院長頓了一下:“原來您是說這件事。”
亞瑟的指尖在酒杯邊緣畫著圈,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著搖曳的燭火:“伊萬阿列克謝耶維奇雅科夫列夫,亞歷山大伊萬諾維奇赫爾岑——按照俄國的命名傳統,這就像是沙皇陛下突然在冬宮跳起愛爾蘭吉格舞,您難道就不覺得滑稽嗎“
副院長往高腳杯里倒酒的動作突然變得極慢,深紅酒液沿著杯壁卷起暗紅色的漩渦:“您不覺得莫斯科的伏特加比倫敦的金酒更擅長保守秘密嗎”
“但您今天選了格魯吉亞葡萄酒。”亞瑟突然用靴尖碰了碰桌腿下的暗格,金屬撞擊聲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第比利斯的葡萄藤,可是聽著波斯商隊和奧斯曼騎兵的故事長大的。”
“好吧,如果您執意要聽的話。”副院長事先警告道:“您得先保證您不會把接下來的話告訴雅科夫列夫,他一直很忌諱對外人談起這件事,因為從法律上來說,他至今未婚,而且也不曾有過兒子。”
“啊……”亞瑟恍然大悟道:“我想我大概明白了,在英國法律上,也常常出現這種事。在不列顛,以前這類事情只發生在大貴族家庭里,現在甚至就連中等階層也開始有模有樣的學起來了。”
“看來俄國沒有不列顛那么先進,我們這里更傳統一些。”副院長笑道:“就像您說的一樣,類似的事情,我們這里依然只發生在貴族家庭。不過呢,這不妨礙雅科夫列夫是個怪人。因為他不娶那個德意志女人過戶,卻也沒有在外面保留什么情人,以致于大伙兒都不知道他這么干究竟是圖什么。”
副院長為亞瑟斟滿酒杯:“您想啊,一個老頭子,就這么一個兒子,卻始終不肯給他和他的母親合法身份,不肯把雅科夫列夫的姓氏冠在頭上。要知道,如果他這個兒子是姓雅科夫列夫,而不是姓赫爾岑,那很多事情就不用搞得那么麻煩了。您不是莫斯科人,所以您不知道,雅科夫列夫家族在莫斯科的歷史到底有多悠久。他們家族的歷史比羅曼諾夫王朝還要悠久,在俄國還叫做莫斯科大公國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是坐擁豪華莊園的大貴族了。”
亞瑟同樣不能理解赫爾岑父親的舉動:“如果像您這么說的話,那他真是走了一步昏招。如果赫爾岑是用的雅科夫列夫這個姓氏,去念莫斯科大學也用不著去找尤蘇波夫公爵走路子了。我記得像是這樣的世襲貴族子弟,進入莫斯科大學讀書好像是很容易的吧”
“您原來也知道這件事嗎”副院長眨了眨眼:“這么和您說吧,沒了姓氏,去莫斯科大學讀書可不光是要走尤蘇波夫公爵的路子。您知道那小伙子念大學用的身份也是假的嗎他上大學的時候用的是‘伊萬諾夫’這個姓氏,那文件是我幫忙簽署的。”
亞瑟本以為他在德魯伊斯克干的事情已經是挺了不得的了,但讓他沒想到的是,辦假證這個業務原來在俄國這么普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