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辭直白、計劃縝密和用語精確,這意味著他不會受到外交官的喜愛。
言辭太過直白、計劃過于完善、用語過分精確,就干不好外交的工作,因為抱著這樣的思維上國際牌桌就等于開局梭哈所有手牌,一旦事情出現變化便很難有什么退路可言。
討厭審議、磋商或其他程序上的拖延,大幅度削弱大臣會議、國家會議和參政院的作用,以及喜歡繞過征服機構,轉而通過那些在他直接和絕對控制下能夠立即執行他的意圖的特別委員會、政治小組和御前辦公廳高效實現他的意圖。
這些行為雖然可以最大程度的提高政策的施行效率,使得他能夠盡可能地把所有力量抓在自己手中,享受到歷代沙皇都不曾享有的權力,但同樣激發了俄國上層貴族和官僚群體的抵觸情緒和挫敗感。
至于中下層官僚,眼見著撈不到權,他們便安心撈錢,相應而來的則是比以往更甚的極端腐敗與混亂。
而這樣的情緒在莫斯科這座俄國舊都體現的尤為明顯。
在莫斯科,貴族們縱欲無度、意志薄弱。這幫經歷了葉卡捷琳娜時代和亞歷山大時代的老參政員們,憤慨于沙皇對他們甚少關心,所以當他們發現皇上正在追求年輕的多爾戈魯基公爵夫人時,便止不住的發牢騷——竟然追求薩什卡布爾加科夫的女兒!那就是個賤貨!
亞瑟對于莫斯科貴族們的感受并沒有感同身受,不過他明顯知道丹特斯男爵為何要勸他遠離那位年輕的公爵夫人。
他沒有興趣去和沙皇搶女人,雖然公爵夫人確實生的嬌俏可人,但是比起貴族夫人,眼下他更樂意去高加索、去格魯吉亞瞧瞧當地的鄉村少女是不是如同普希金描述的那么風情萬種。
當他踏進克里姆林宮的格奧爾基耶夫大廳時,十二盞水晶吊燈燈火搖曳。
穿堂風卷著冰渣掠過彩釉地磚,三十米長的橡木長桌上,精美的陶瓷餐具在陰影中泛起光芒。
沙皇尼古拉一世的輪廓出現在孔雀石廊柱后方,近衛軍熊皮帽上的銀徽章像狼群瞳孔般次第亮起。
在這樣的情況下陪沙皇用餐肯定不是多么舒服的體驗,亞瑟的嘴角輕輕聳動。
“亞瑟爵士對光線過敏嗎”沙皇的聲音從穹頂壁畫《最后的審判》下方傳來:“把西伯利亞運來的冰鏡都撤了吧。”
侍從們小跑著搬走十二面冰晶棱鏡,陽光突然從彩窗傾瀉而下。
亞瑟的視網膜上殘留著方才驚鴻一瞥——那些冰鏡以特殊角度將整個大廳切割成碎片,每塊碎片都映出不同官員的面孔,有人正在抹汗,有人喉結滾動,某位穿紫袍的老伯爵把十字架塞進了領口。
尼古拉一世坐在仿拜占庭風格的鎦金餐椅上,食指舊傷疤緊貼著《小俄羅斯史》的封面。
“您家鄉的威士忌。”沙皇托起酒杯,冰塊撞擊聲在大廳引發輕微回聲:“不過我們往里面加了點伏爾加河的水,我聽說這樣喝能聽見冰層下淹死之人的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