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厄姆開口問道:“那你打算之后做些什么?我猜你肯定不會閑著。”
一聊到之后的新生活,亞瑟終于顯出了一點年輕人應有的輕佻不羈的青春活力:“當然不會。我還得養活一群才華橫溢但懶得可怕的作家。出版社那邊,《火花》剛剛創刊,《英國佬》也要開始籌備下一階段的改版。全新銷售系統剛起步,廣告聯絡、印刷版稅、各地配送……全是麻煩,但也全是機會。”
布魯厄姆聽到這里,嘴角也忍不住跟著揚起,那表情就好像老鐵匠看見自己鍛造數月的刀劍終于成了器似的。
“不錯,我早就覺得,你做出版是比做議案更有天賦……”
忽然,布魯厄姆勛爵話鋒一轉,若有所思地看著亞瑟:“說到這,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倫敦大學管理委員會前天剛剛開了會,我們正在物色一位新的教務長。原教務長因為身體抱恙,主動提出請辭。委員會里有幾位年長教授聽說你回到倫敦,又有在學監崗位上的經驗,所以就提了你的名字。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回到母校,順便干個兼職?”
亞瑟聞言微怔:“我?”
“不然還能有誰?”
布魯厄姆篤定地點頭:“別覺得奇怪。你在哥廷根大學干得不錯,全歐電磁大會那種群星璀璨的參會陣容可不是一般人能湊齊的……能請到法蘭西科學院、柏林科學院、瑞典挪威丹麥的一眾皇家學會的代表人物,還弄出了一份科學期刊《自然》,這本事可不是隨便從哪所名校里拉個老博士當教務長就能搞定的。你明白什么叫跨界治理,既懂政治,又懂出版。更重要的是,你現在正好處在‘需要一段沉淀’的時期。你不是被時代放逐的人,亞瑟。你只是先被命運推到了通往更高位置的山間小路上,你需要先學會站穩腳跟,然后再繼續向上攀登。這一趟下來,我不擔心你還能不能重回政壇。我更好奇的是,你下次回來,會不會已經不止是亞瑟·黑斯廷斯爵士。”
說到這里,布魯厄姆勛爵還不死心的跟了一句:“你和法拉第關系不錯,如果你來當教務長,一定得千方百計把他挖過來當我們的實驗室主任。你去告訴法拉第,只要他愿意,我們愿意在之前開出的薪水上再加百分之二十,年薪一千兩百英鎊,并且第一年工資可以一次性支付。”
亞瑟聽到這里,連忙示意打住:“根據我對法拉第先生的了解,這不是錢的問題,咱們挖他多少次都是一樣的被拒絕。”
“等等,你剛才說的是,咱們?”布魯厄姆勛爵慢悠悠地重復了一遍,唇邊那點笑意滿是調侃:“這話說得好像你已經是我們的人了。怎么,我親愛的亞瑟,你這是默認接受了教務長的職位?”
亞瑟略顯無奈地苦笑了一聲:“我是倫敦大學的學生,閣下。嚴格意義上來說,我從未離開過。我在倫敦讀的第一份書,是在校圖書館借的,那時候借書還要本人手寫登記。我第一次正式發言,是在哈克尼大講堂,一邊講一邊緊張到手心出汗。我人生中發表的第一篇文章,是在《倫敦大學學報》上刊登的,用的是縮寫筆名,只因為不太自信。閣下,我希望您能明白,我始終是倫敦大學的自己人,這無關乎我是否擔任了倫敦大學的教務長。”
布魯厄姆望著他,眼中頗有些欣慰和自豪的味道。
他忽然笑了笑,開玩笑的說道:“亞瑟,沒必要把你的第一次想的那么糟。我年輕的時候,在愛丁堡大學發表第一次公開演講時,手指抖得連演講稿都拿不住。我當時也以為自己是無名小卒,沒人會聽得進我說什么……結果那一晚,我贏得的不是掌聲,而是一位老講師遞給我的熱水袋。他說:‘年輕人,你講得不錯,就是記得下次別凍著了。’”
布魯厄姆勛爵突如其來的幽默逗得亞瑟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