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與亞瑟的形象一比,前內務大臣墨爾本子爵的形象就顯得十分齷齪了。
肯特公爵夫人還記得,就在幾個月前,她還曾在白金漢宮的私人晚宴上與這位輝格貴族交談。
那時他溫文爾雅、措辭得體,盡顯一位中年輝格紳士該有的分寸與修養。
她記得墨爾本子爵還特地夸贊維多利亞天資聰穎,說她的說話風格很有“雄辯者查爾斯·福克斯的神韻”,一時之間甚至讓她對這位內務部的領袖心生幾分好感。
可如今看來,這一切無非是白廳宴會中常見的浮詞虛語罷了。
她甚至可以想象墨爾本子爵在收到卡利警官殉職消息時的神態,不是惱怒,而是皺眉、嘆氣,然后命令秘書擬一封字句曖昧、含糊其辭的回信,將這件事“列入議程”,再由“委員會研究”,最后石沉大海,永無回音。
得虧她當年還覺得他“比皮爾溫柔,比格雷細膩”,他與“為拜倫癲狂的瘋婆子”卡洛琳·龐森比的不幸婚姻不能歸罪于這位紳士。
在格雷內閣垮臺,威廉四世命令墨爾本上臺組閣時,肯特公爵夫人還曾經給對方寫了一封祝賀信。
如今想來,她真是瞎了眼!
不論他如何的溫柔細膩,這一次,墨爾本子爵,這位上院的瞌睡蟲先生,都做的太過分了!
肯特公爵夫人不動聲色地理了理手上的課程表,動作緩慢而優雅,但她心頭的怒火卻早已燃得噼啪作響。
她并非天真之人,也絕不會天真地以為政界紳士會因一封遺孀的陳情信而失眠,更不會指望輝格黨的前首相會為一個下層警官的死耗費哪怕一盎司的精力。
但她終究是個記性很好的人,她對那些在她人生艱難時刻伸出援手的人,一向念念不忘。對那些在別人遭難時袖手旁觀的人,也一向冷眼記賬。
讓她公開批評輝格黨黨魁墨爾本子爵,肯特公爵夫人捫心自問,她做不到。畢竟要想穩住維多利亞的王儲地位,她還需要仰仗輝格黨的支持。
但是這并不妨礙她欣賞那些“但行好事,莫問前程”的年輕人。
新聞上說亞瑟爵士給卡利一家送去了200鎊的撫恤金,那她就要在這個基礎上翻個倍,給他加薪400鎊,當然,這還要建立在康羅伊建議的1000鎊年薪基礎之上。
這是一位多么出眾的年輕人啊!
今天早上肯特公爵夫人在亞瑟剛剛踏入肯辛頓宮的時候,便一直在等他開口提及他數天前親歷的那些光輝事跡,但是這位年輕紳士卻一個字都沒有提,反倒是像往常一樣,一分鐘都沒耽擱的來到玫瑰廳直接開始教學,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似的。
而公爵夫人看到亞瑟的態度,出于對他職業素養的尊重,也只得耐著性子坐在這里監督女兒上課。
不過,肯特公爵夫人覺得,如果今天的課程結束后,亞瑟還不主動提及的話,她就要主動向亞瑟開口了。
畢竟她剛剛已經吩咐廚房提前準備好茶點,她打算與亞瑟好好地聊一聊,既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也順帶著犒勞犒勞這位在失竊案中出了大力的紳士。
玫瑰廳中靜悄悄的,只余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與爐膛中余燼偶爾發出的噼啪碎響。
亞瑟正低聲點評著維多利亞草稿中一段稍顯贅余的排比句:“句子結構不錯,但情感堆砌得有些太多了,‘我們愿為自由赴湯蹈火’已經足夠,再加上‘而不為暴政所屈’就顯得多余。”
維多利亞點了點頭,輕聲道:“明白了,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