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說的,孟朝陽的事情。整件案子發生在二十多年前,那時候,王隊哦不王叔就是承辦案子的警員。王叔,你說吧,他也在這聽著就好。”
王海點了點頭,卻絲毫沒有質疑江秋在這里的事。三人找了個隱蔽處,沒那么多車輛來往。王海開始一邊回想著一邊敘述。
“當時呢,我年紀也不大。這事情一開始是一起綁架案。一個女人報的案,很急切,但描述的很清晰,說有個六歲的小孩被人綁架了,對方正在跨江大橋上邊劫持著孩子,情緒很不穩定,威脅不給錢就要帶著孩子跳橋。
她的丈夫覺得不能兩個人都離開,正自己盯著綁匪,而她以去拿錢的名義牽制綁匪,所以現在一邊趕在拿錢的路上,一邊報警。平心而論,這個處理確實很妥當。但當我們趕過去的時候,事情還是已經無法挽回了。結果就是最糟糕的情況,劫匪帶著孩子跳進了江里,女人的丈夫會水,于是馬上下江營救,卻被劫匪在水里試圖逃跑的時候帶刀刺傷。他雖然沒攔住劫匪,但救下了孩子自己卻也受了重傷。
當我們趕到的時候,只看到那個女人抱著一個熟睡的嬰兒,照顧著受驚昏迷的男孩,跪在江畔,守著她滿身是血的丈夫和鋪滿一地地被江水稀釋的血跡。雖然當時他還有氣,但還是因為失血過多,人沒了。”
“男孩和嬰兒”梁安從低頭沉思中脫離出來,皺著眉,看向王海,尋求解釋。
“嬰兒自然是陳澤瑞,那個喪父喪母的孩子。那個男孩,則是陳澤瑞的養父的孩子,他的哥哥薛晨。”王海似乎預料到了他的疑惑,“他們兩家確實是世交,原本相約一起出來帶著孩子游玩,結果薛晨的父母恰巧有事,就讓好朋友帶著孩子出去。這一出去就壞了事。”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
“但孟朝陽其實并不只是一個求財的暴徒。他早有預謀。陳澤瑞的父親是當時孟朝陽所在企業的高管,是孟朝陽的直系領導。雖然他作為領導并不負責人力資源,但孟朝陽被裁員下崗,不知道向誰伸冤,家里又有妻女嗷嗷待哺,情急之下,他想要綁架領導的兒子換取錢財,維持家用。
但是他搞錯了對象,又恰巧被警覺的陳澤瑞父親所發現,來不及上車逃走便追到了橋上,因此事態最終機緣巧合,雖然萬幸的保住了那個六歲的孩子,但還是去到了最不理想的結果之一。”
“孟朝陽這個人我記得孟珊珊的父親死的很早。孟朝陽沒有被當場抓獲,那是陳澤瑞的母親認出了他”梁安若有所悟。
“這就是第二件事,也就是我印象非常深刻的根本原因。陳澤瑞,那個嬰兒的母親,她的名字很好聽,叫張玉傾。我們都看錯了她,只把她當做一個失魂落魄的妻子,一個焦頭爛額的母親。
那一天,我們接到電話,又是她,她壓著嗓子,告訴我們孟朝陽家的地址。我們立馬趕了過去,在那里,我們發現了兩具尸體。”說著,王海像是回想起當時的畫面,吸了一口冬日的涼氣。
“我們都錯了,我們都被騙了。”
“她用的是一把手槍,當時緊緊的握在她自己手里,也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不過二十年前,確實管制查處都沒那么嚴。子彈開了兩發,一發打中了孟朝陽的眉心,一發殺死的是她自己。她是閉著眼死去的,甚至還在笑,表情和之前的表現出來的頹廢和哀傷完全不同,眼角甚至不剩下一滴眼淚。最后那一幕,看的我們全部人都不寒而栗。”
梁安看著他的表情。王海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可他此時卻有些心神不寧。
“當時我們隊里其中一位女警,人比較溫柔,你也認識,就是現在一隊的那位支隊長,當時還專門被借調過來被派去安慰這位突然喪夫悲痛欲絕,從頭到尾沒停過流眼淚的可憐女人。臨走前怕她太傷心路上出事,于是把母子倆一路護送到家門口,看著她踉蹌著腳步不住地道謝,關上門才放心離開。
她從頭到尾都只像是一個因為突然的厄運,悲傷到近乎崩潰的寡婦。她在她丈夫死后的問詢里沒有提及絲毫她知道孟朝陽身份的事,甚至連當時在她的描述下作出的畫像都和孟朝陽真人大相徑庭,雖然她的表情似乎是努力在回想,竭盡全力的配合我們的調查。那時候指紋還沒有專門建立數據庫,我們對比孟朝陽的指紋和孩子衣服上的指紋才真正確認他就是兇手。那個女人,張玉傾,她根本不想配合我們調查出殺死她丈夫的兇手,她只想拿起槍械,自己報仇,然后再了結了自己。”
“所以啊,這件事對我的沖擊很大。在最近幾年,我剛在社交媒體上刷到陳醒他和他的父母長得很像,眼睛卻格外像他的母親。得知確實是他成為了一名演員,我甚至感到了一些戲劇性的滑稽,這或許真的是一種遺傳的天賦。雖然只是一起案子,但我現在還記得那場無與倫比的獨角戲。這或許也能說是一種緣分吧。”
在很久很久以前,是故事開始時慣有的開頭。
“一百塊,又少了一百塊。”剛洗完碗,還圍著圍裙的女人突然爆發出洶涌的怒火,紅著眼指指點點著眼前桌上的一沓鈔票,“孟朝陽,你說,你是不是在外頭有人了為什么數目又不對,又少了你說啊”
可她的丈夫這次卻沒有理直氣壯的反駁,找各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理由來搪塞。他只是坐著,呆滯著,愣愣的坐在那里,看著自己的手,像是手上有什么奇怪的透明的東西,其他的人誰也無法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