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靈魂造就的長發瘋狂飛舞,一種另外的氣息在不斷攀升,可在攀升時又被打壓,始終處于臨近復蘇,卻不能復蘇的程度。
季禮的思維也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混亂,強行將戲劍插進地面,稍微延緩后退的跡象,但大腦已無比混亂。
在天海出手之際,他的身體乃至靈魂,好像都進入了分裂狀態。
這種力量快要將其完全撕碎,也同時引出了諸多體內潛藏的秘密,秘密們化作了聲音,同一時間擠進腦海。
“我…我不要做季禮!”
“滾出去!從我的身體里滾出去!”
“把這個身體還給我,求求你,我不做季禮了,我不做了……”
“……”
同一時間,剝皮鬼那邊發出了可怖的慘叫聲,一時灑出了無數張人皮,這全是其過往歲月中殘殺的活人。
一瞬間,千百張人皮全都發出了哭泣,卻也在一瞬間,全部被吸進門后,驟然消無。
就連剝皮鬼的那身燒焦的黑色皮膚,在這一刻都被抽離了身體,白森森的骨架正在鉆出皮膚。
剝皮鬼終于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懼之色,它似乎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如此的不堪一擊,也認識到了自己有多么可笑。
在這關鍵一刻,它最終選擇主動撕掉了身上的黑色皮膚,將其拋至空中。
而這只僅在天海之下的鬼物,丟出了自己的皮膚后,也代表了它的軟弱,還有斷臂求生的決定。
黑色皮膚被那股吸力強勢地卷向命運之門,但它卻明顯要堅韌許多,不僅沒有被撕碎,反而是僅僅地蒙在了門框之上。
這張皮堵門,換來了難得一秒的喘息,蓋住了天海的白手,同時讓吸力瞬間清零。
在季禮痛苦的目光中,這個慣以人皮為主的鬼物,把自己的皮都丟在了命運之門,嶙峋的骨架倉皇竄出了缺口,狼狽而逃。
剝皮鬼逃了,可季禮卻根本沒有能力瞬移,也沒能力走出缺口。
背后命運之門停下的吸力,在剝皮鬼逃走的同一時間,再度強勢襲來。
“嗡嗡嗡……”
青銅古棺掛在缺口外,用重量拖住季禮的身體,戲劍插在地上,抵擋那背后的吸力。
這的確讓季禮距離缺口很近,甚至在剝皮鬼的“幫助”下,他還比先前近了一步,只剩下兩步。
但兩步之遙,卻如同天塹。
戲劍發出了悲鳴,這柄伴隨季禮許久,僅次于青銅古棺的道具,劍身出現了第一條裂痕,并迅速出現第二、第三條。
直至,在最后的一刻,徹底粉碎。
崩碎的劍身,全部向后卷,割開了季禮的手掌、臉部,一滴滴血順著臉頰往后倒流。
沒人能抵抗天海,哪怕是露出的一只手,就連剝皮鬼都得脫一層皮才能勉強逃走,何談季禮一人。
季禮因命運而來,又終將被拖進“命運”。
這不由得讓他在臨死前,想起了黃半仙曾送出的解語——“有才無名奈如何。”
但起碼現在他的眼中沒有不甘,這是他自己的選擇,即便這個選擇本來就是錯的。
他不后悔。
這一生,他從來沒有為自己活過一次,永遠被那安排好的宿命,如提線木偶般牽來牽去。
最起碼,今天這一次,是自己選的……
然而,就在季禮逐漸遠離缺口,朝著死亡之地倒卷而去之時。
一只冰涼的手,意外地從那缺口處鉆了出來,立馬抓緊了那即將失控的季禮。
穆念梅瘦弱又軟弱的臉,在這個從未設想過的情況下,忽然出現在了眼前。
它依舊是那么膽怯,爬進缺口時的動作都在發抖,可它卻來了,且孤注一擲。
季禮看著它,眼中滿是驚愕,連一句話都沒有機會去說,就被穆念梅丟出了缺口。
失重墜落,長發迷眼。
季禮看到了,這個曾懦弱到連復仇都不敢做的女鬼,卻登上天海的缺口,用自己換下了他。
而他卻只能看著,連問一句“為什么”的機會,也不會再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