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如其所判斷的一樣,當他的身子栽出這口缸的時候,尚未來得及抬頭,就見到了一雙沾滿灰塵的黑色棉鞋。
那棉鞋的灰塵很濃,幾乎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全都是油黑,但上面卻又幾點新鮮的水漬,氣味略有血腥。
季禮聞到了人血的味道,且是剛落下不久,卻不知那是誰的血。
“你為什么要爬出來……”
老婦人的聲音依舊那么沙啞,仿佛幾百年不曾開口,聲帶都干裂了一樣。
季禮看到了一雙干枯的手掌抓在了自己的雙臂,老婦人被皺紋擋住的詭異面容,出現在了眼前。
視野搖晃,這只鬼要將他重新放回缸里,沒有進一步下手,真的只是想運用這個牢籠,任其自生自滅。
“你沒有為我治傷。”
就在即將被丟回缸中的時候,季禮突然開了口,說了這樣一句話,讓視角陡然固定不動。
老婦人扛著季禮的身子也因這句話而定住,原地停止了數秒后,慢慢將他放在了地上,使其背靠缸壁。
坐在地上的季禮,正好與嚴重駝背的老婦,形成了面對面的局面。
他親眼看著老婦人一點一點用手指甲撥開了眼睛兩側的皺紋,用一雙沒有眼白,盡是黑色的眼珠對著自己,低聲道:
“你真的要我治傷”
季禮嗅到了它身上有一種腐爛的濃烈味道,與另外六具尸體均不同,可又說不出來具體的差別。
“規矩就是規矩,你說過為我治傷。”
這只鬼很特別,最突出的是它的殺人手法,充斥著強烈又神秘的代表性含義。
但這一點對于將其破解的用處不大,關鍵還是它的能力。
季禮知道自己受傷了,身穿的這件白衣已完全被鮮血染紅,皮上卻無傷口,說明是內部出了問題。
既然這只鬼以致傷為名將其帶來,那么這一步就應該去走,且正是試探其靈異能力的重要方式。
老婦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了季禮好一陣,最后忽然裂開了嘴唇,露出一排烏黑無牙的牙床,抬起手指點在了他的胸口。
一瞬間,季禮驚覺自己的心跳聲驟然增大了數倍,連同耳膜都伴隨著心跳出現震顫。
緊接著,他發覺行動力在這一瞬重新出現,可還沒有給他動作的機會,就又立馬被剝奪。
一道又一道記憶,在天海、第七分店……種種的一切,如潮水般席卷整個靈魂。
他因重傷而造成的心靈創傷,被那婦人以一種未知的力量,迅速治愈。
季禮眼中的紅色在這一刻有了重新聚集的跡象,灰黑色的瞳孔在最初的渾濁中逐步明亮,冷厲的氣質在頃刻間煥發而出。
一個赤裸的少女,在毫無預兆之際,突然從老婦人的頭頂出現,且一出現就睜開了雙眼。
炙熱又陰暗的紅光,剎那間籠罩在了七口大缸的周圍,目標直至老婦人。
就算是沒有了記憶,只靠本能的季禮,卻依舊擁有出色的分析與推理能力。
他清晰地知道,現在的自己無法逃出生天,除非過去的那個自己回來,可單靠個人力量絕對無法做到。
因此,在敲定了這只鬼的特殊性后,他果斷以自身誘鬼,并用規矩這個詞,誘使其為自己治傷。
季禮很清楚,一個不厭其煩制造牢籠的鬼,必然十分遵守規矩,它必定會同意。
因為,規矩也是一種牢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