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面色變了幾分。
柳音轉身看她,語氣緩緩卻清晰無比:
“所以從這一刻起,我不能再只做林弘的棋子,我要換一面鏡子,把自己照清楚。”
婦人遲疑片刻,終是低聲問道:
“你要投朱瀚?”
“不。”柳音搖頭,“我要讓朱瀚以為,他看清了我。”
她緩緩坐回案前,將那舊簪重新別入發中,神情沉靜如水。
“但我終究是柳音。”她輕聲道,“在風月場里活過的女人,若不能自己挑燈,也只配被人當做點火的草。”
數日后,王府花廳。
朱瀚正在研磨,聽馮解低聲稟報:“柳音近日常出妙音居,每次皆落單,路徑極定,似有暗會。”
“她知道我們盯著她?”朱瀚未抬頭,語氣極淡。
“她想讓我們看到。”馮解眼神復雜,“她的行跡,看似秘密,實則漏洞百出,仿佛故意。”
朱瀚輕輕頓了頓手中墨塊,“你可曾見她接觸何人?”
“無人。”馮解答得肯定,“她走到觀竹軒便停步,駐足十余息后折返,無一人出入。”
朱瀚微微點頭,忽問:“若你是她,為何這般做?”
馮解沉吟:“引蛇出洞,或欲另投主?”
“也可能,是設局請我入甕。”朱瀚笑了笑,“不過這局,我倒愿進一回。”
馮解一怔:“殿下要與她會面?”
“不。”朱瀚搖頭,轉而低聲道:“讓朱標去。”
“太子?”馮解愕然,“這……會否太過危險?”
“他若終有一日坐那位置,得學會看破風中之影。”朱瀚垂眸淡聲道,“柳音不是要我們信她么?那就讓她信一回,信她能迷得了太子。”
“你只管安排。”他頓了頓,“觀竹軒,月下,三更。”
月色如洗,觀竹軒下,池水蕩漾如銀。
朱標身穿常服,孤身而至。夜風吹動他衣袂,顯得少有的孤挺。他走至亭中,看見一個身影正立于石階之下。
柳音緩緩回首,一身青衫,不飾釵環,發半束。
“是太子殿下?”她聲音溫婉,如夜風穿林。
“是我。”朱標步入亭中,目光落在她面上,“王叔命我來見你。”
柳音略一點頭,眼底一抹復雜,“我以為,他不會來。”
“他沒有。”朱標坦然,“他說,你要見我們,那便先見我。”
柳音靜默良久,忽然問:“殿下信我么?”
朱標看她一眼,“若我說信,是騙你;若說不信,又為何獨來此地?”
“那……若我告訴你,林弘早已非你之人,你可愿聽?”
朱標怔了一下。
柳音緩步走近,站在他不遠處,低聲道:
“林弘一年前便與太常監某人暗通,所取舊藏庫之物,不過是欲調換先皇舊冊中某幾頁……我不知詳情,只知他藏了一本假史,藏于教坊南閣之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