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們在朝中相交應答之簡,源自魏良才安排的人,截于京畿外驛館。你若細看,字字皆藏鋒利。”
朱標展開紙卷,細細一讀,只見其中數語寫得尤為露骨:“太子素善文名,然一味擁書生為輔,恐志不及國,終為世間笑耳。”
“今局未穩,宗藩之力尤在。標若前行不顧,覆舟亦非遠事。”
朱標合卷,面沉如水。
“好一個‘覆舟’……”他冷笑,“果真以為我只知紙上談兵,便能坐視他們暗通宗室?”
朱瀚飲茶一口,語氣平淡如水:“你若動他們,需有十成把握,否者一動即亂;你若不動,他們便如黑潮潛流,終會引來大災。”
朱標緩緩點頭,卻忽而道:“皇叔,我已想好一策,可借士林之力,先撼動他們根基。”
朱瀚挑眉:“你說。”
“《問心檄》一出,士林風頭已歸我手。若再設一場‘文問大比’,命三院共選才俊,與朝中文臣舊派辯論國策,擇賢入閣,可破舊格。”
朱瀚聞言,眼神亮起:“你欲以士子入閣,破宗藩文網?”
朱標起身,立于帳前地圖之前,手指一點江南,點在徽州、臨安之間。
“江南世家,歷代文脈不絕,許多舊臣之后藏身于此。宗藩暗系文派,皆藏于這些士族清流之下。我要調三院才子,與之辯議,從朝議文風起變,自下動搖根基。”
朱瀚微笑頷首,語含贊許:“一石三鳥。”
“皇叔明鑒。”朱標笑道,“其一,拔士林之才,補我朝中之虛;其二,以文破名,拆宗藩之盾;其三,立我新政之勢,使朝野知我非唯仁者。”
“但……”朱標語氣微頓,目光深遠,“此策雖善,需一人主其局,得士林敬服,又不懼朝中舊臣忌憚。”
朱瀚輕笑,答道:“你想讓誰去?”
朱標轉頭凝望朱瀚:“皇叔你,或沈昊。”
“沈昊?”朱瀚眼中閃過一絲意味深長,“他才初入局,欲以此重任交予他,未免……”
“所以要由你來主持,沈昊為副,行明暗之策。”朱標語氣堅定,“皇叔鎮局,沈昊破陣,此一場‘士問大比’,才有勝算。”
朱瀚凝視朱標許久,終是緩緩點頭:“好。既然你已有如此決意,我便助你一局。”
他頓了頓,又道:“不過,此事需先在士林試風,不能倉促。你若信我,便聽我三策。”
朱標肅然:“皇叔請講。”
“一,遣人至江南各府,探士林學風先鋪文心,設三地比文之約,引出江南才俊于國子監設‘觀政講壇’,由沈昊主持,太子偶爾親聽,引士子之心于一線;三,設‘新政三問’,廣招文議,所提建策之中,擇一二施行于西北邊地,讓士林知太子非紙上談兵。”
朱標神情震動,連連稱善:“三策環環相扣,聲勢成矣。”
京師,國子監講壇。
沈昊身著青衣,坐于堂前,一手執卷,一手按案,面前坐滿諸院才俊。講壇題名為《觀政三問》,三問之題乃太子親擬,分為:
一問:如何以文理國?
二問:文臣可否持兵以戰?
三問:太子之志,是否應先平朝黨,再談治世?
三問甫出,便震動士林。沈昊主講第一問,引經據典,旁征博引,折服無數士子。
而其下方,一名年輕士子低聲對身旁之人道:“聽說這三問之后,太子將設‘士問大比’,三院爭鋒,得勝者可直入六部幕府。”
“莫非太子真要以士林之才,破舊貴之網?”
“此風若起,恐朝局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