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狠人。”朱標終于出聲,接過酒,一口飲盡,“狠到連前程都敢一把火點了,只為一句‘世風日下’。”
朱瀚沉吟:“你如何看?”
“我敬他。”朱標吐出口氣,“他說得對。我……我也開始明白了,天子之道,不在大刀闊斧,而在每一個細節不失。”
“你既明此,便再無回頭路。”
朱瀚語氣低沉,“劉琦這人,將來會是你朝堂之柱。可也要記住,他不是犬馬之人,絕不會唯命是從。”
朱標點頭,似有決心:“我明白了。”
當夜,朱瀚回王府,府中燈火未熄,薛妙音倚門而立。
“你今日去了國子監?”
“消息倒快。”
“你一向不愛聽經講,今日卻坐了一個時辰。”
朱瀚挑眉:“你派人跟著我?”
“怕你悶得慌。”薛妙音抿唇一笑,“如何?那劉琦可堪重任?”
“他已不是能否堪任的問題。”朱瀚緩聲道,“而是不能不用。”
“太子心悅?”
“心悅,也心驚。”
“那你便繼續替他看著。”薛妙音語氣淡淡,卻眼含柔意,“等他能自己看得明白,你就該歇下了。”
五月初,京師忽入夏。
春風尚未散盡,街巷卻已泛起陣陣熱浪。
皇城之內綠陰漸盛,紫藤繞廊,宮墻之下,一樹槐花初放,香氣淡遠。
太子府后院,石榴花正開。顧清萍手執竹帚,輕掃花瓣,姿態嫻雅。
朱標站在廊下,一手負后,目光卻落在她身上。
“你今兒倒是勤快。”他開口。
“府中靜極了,我不出來走走,怕是要悶壞。”顧清萍回首,露出一抹淺笑,“聽說你昨日去了翰林院?”
朱標點點頭,走近一步:“去了,見了劉琦。”
顧清萍眼中微動,語氣依舊溫淡:“他是個敢言之人,若你真能用好他,朝中會多幾分清氣。”
“你也聽說了?”朱標詫異。
“府中消息,何曾能瞞得過我?”顧清萍笑意盈盈,卻不多言,只將帚靠在墻角,取來一壺清茶,“這茶是皇叔從宮外帶回的,荊山之北的新品,帶點松香。”
朱標接過茶盞,低頭細嗅,果然與尋常茶不同,淡而不澀,香中藏苦。他抿了一口,忽然道:“你說,我是不是變了?”
顧清萍看著他,目光清亮:“你只是……開始真正像個太子了。”
朱標苦笑:“我曾以為,太子不過是身份,穿朝服,守宮規,習經史,拜老師……可這些年我才知,太子的難,不在所學,而在所背。”
顧清萍將茶盞放下,柔聲道:“你背的,是天下。”
朱標沉默一瞬,轉身望向窗外庭院:“可我不想只背天下,我想守得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