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漠與韓昭在側,欲出口救場,卻被朱棣冷聲止住。宴會氣氛頓時傾向東宮。
隨即,顧清萍將茶席緩緩移至廳后。
數株桂花枝插于茶案之邊,案上酒杯中漂浮桂瓣。
朱元璋示意兩府子弟舉杯品茗,并以訥言試其誠心。
朱標舉杯第一,凝視杯中桂瓣,微笑道:“花雖易落,香自長存;國雖多難,志堅不移。”仰首一飲,杯中花瓣隨唇角微揚,落入杯底,意味深長。
朱瀚隨之舉杯:“天涯此桂,同奉百姓;朝廷此火,共護江山。”語畢,落杯花瓣輕蕩如波。
朱棣接過茶盞,卻遲疑片刻,呷了一口,卻不敢多言。
韓昭見狀,急忙開口:“殿下此香味獨特,似可助思。”急轉話題,無奈話既浮淺,更顯尷尬。
宴會至此,已分勝負。朱元璋深深滿意地點首:“朕今日大得所觀,太子之文才、王爺之才見皆出我想象。此會堪為后世典范。各位退下,太子與王爺、衡寧妃留下,朕有旨相商。”
群臣退下,宴會收場。朱棣神色凝重,匆匆回府。朱標與朱瀚、顧清萍被引至御殿。
朱元璋端坐,目光如炬:“今日花廳之會,朕見太子之度量與才華兼備,王爺亦盡展扶助之能。然朕心有所感,朕皇族之道,不惟文采,更當心懷百姓,以德服人。太子可否于明日選擇三郡里正,與百姓議政,讓朕細觀太子之執政之方?”
朱標心頭一震,卻恭敬答道:“兒臣愿領三郡里正之職,訪民所需,細察民情,不負圣心。”朱元璋微笑:“好,就從汴京東郊三里鋪始。”
朱瀚俯身:“臣愿隨身輔佐,以實錄訪情之所聞,呈于皇上。”
朱元璋點首:“此行若有成效,便是太子得民之始,王爺扶持之力。切記謹慎。”
朱標一身素藍常服,站于東宮前院,目光投向遠處緩緩聚集的百姓與鄉正,目光沉靜如水,指節卻緊緊攥住袖口。
顧清萍立在一側,輕聲勸慰:“殿下,此行之重,勝過往日百朝。三郡之民若能信服,父皇所試便是肯定,朱棣再起風浪,亦掀不起大波。”
朱標看她一眼,微微一笑:“若無你與皇叔籌劃,我今日恐怕還要在文墨堆中兜轉躑躅,連百姓口音都聽不全。”
話音未落,朱瀚自側門緩步而至,青衫無飾,卻威儀自成。
朱標忙迎上一步:“皇叔,今晨一切俱備,只等您一言定動。”
朱瀚微微頷首,眼中卻有一絲揶揄之色:“太子之言,倒像是要讓本王來主這訪政之局?”
顧清萍掩嘴輕笑:“王爺此言差矣,殿下如今志氣不凡,王爺只當隨行顧問便好。”
朱瀚抬眼掃過兩人,心中卻另有打算——三里鋪雖小,卻是朱元璋故年發跡之地。
如今讓朱標前往,乃是明試太子政德,暗察其人情冷暖。
若此地安撫得當,必然贏得圣心一重信任。
“走吧,”他輕聲道,“今日訪政,不許動用儀仗,不許鋪道張旗,隨本王便服而行。”
“可若百姓不識我……”朱標遲疑。
“若你只有身份,沒有人心,那這太子之位,本就坐不穩。”朱瀚語聲溫和,卻字字如鈞。
午后時分,三人抵達三里鋪。
這是一片老舊的民居與集市交錯之地,瓦房低矮,磚墻斑駁,街角的豆腐攤上飄著熱氣,幾個孩童奔跑打鬧,絲毫不覺三位權貴的踏足。
朱瀚叫住一位赤腳少年:“小兄弟,你家里可有長輩?我等欲尋當地里正。”
那孩子擦擦鼻子,睜大眼望著幾人:“我阿爹就是里正,你們找他做甚?”
“我們是來問事的。”
“問事?”孩童歪頭想了想,突然笑了,“你們是來評飯的吧?”
顧清萍忍俊不禁,朱標也忍不住彎了彎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