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在看穗子。”朱瀚淡淡道,“風在上,穗子在下。你盯著最容易晃的地方,當然要跟著晃。”
院內笑聲起起,那少年臉在紅與白之間掙扎,最后悶聲道:“請王爺示范。”
“我?”朱瀚笑,“我就不走了。我今日教一個人走,你們看他。”
“誰?”韓定問。
“王福。”朱瀚轉向那個抱鼓的大漢,“放下鼓,走。”
王福把鼓遞給口吃學子,心地放到地上。
他深吸一口氣,眼睛只看前面那塊被雨洗得發亮的門檻。
第一步出,鞋底的泥被石板吸住,發出一聲怪響。
他沒管,第二步、第三步……他肩頭的肉輕輕抖,卻沒有歪出繩外。
到盡頭,他停住,轉身,又走回來。
這一回他的腳步比剛才還穩,像是在院中鋪了一條看不見的軌道。他走回原地,直起身子,眼里有光。
人群炸開了。賣熱茶的“咣當”一聲把蓋碗扣翻,燙的茶水滾到他指背,他卻不覺。
孩子們蹦上臺階,大喊:“王福走直了!王福走直了!”
太學幾個學生面面相覷。那少年冷哼一聲:“不過是熟了這院子的石板。”
朱瀚搖頭:“你明天來,再走一次。”
韓定抬手按住那個少年:“閉嘴。”
他轉向朱瀚,拱手道,“是我們輕慢了。王爺所教,似與我等平日教的不同。”
“不同的地方在于,你們教的是‘規’,我今天教的是‘意’。”
朱瀚語氣平常,“規矩要有,可若心不往前,規矩枉然。”
韓定沉吟片刻,忽然問:“可否讓我們的學生,跟著你的鼓,走一會兒?”
“這是好事。”朱瀚笑,“誰來打鼓?”
口吃學子正抱著鼓槌,聽見這話微微一驚,下意識看朱標。
朱標朝他點頭:“你來。”
學子捏緊鼓槌,嘴唇微動,卻沒有結巴:“我、我試試。”
他敲出第一聲時,人群又靜了。
那鼓聲不似先前的斑駁,像是夜里一個人走在長街,腳步里帶著水汽,也帶著光。
太學的學生們在繩間穿行,起初步伐各異,走著走著,他們的步子竟慢慢和起來。
“別往里擠。”朱瀚提醒,“風往外拉,你們心往里收。”
“收到哪兒?”那個少年不服氣,又問。
“收在肚臍下三指。”朱瀚對著他比了比,“你平日只摳肩。”
少年皺眉,眼神里有一瞬的動搖。他照著做,竟覺步子穩了一截。
等他走完,他沒有辯解,只低聲對口吃學子了一句:“你敲得不壞。”
口吃學子愣了愣,笑,露出一點虎牙。
鼓一停,院門口忽然有人咳了一聲。
眾人回頭,只見一個穿青布短袍的瘦老頭站在門檻邊,背著手,眼角細紋里藏著精光。
他身旁跟著一個矮個的中年人,提著一只竹籃,籃里壓著幾塊石頭。
矮個中年人看起來是個老行腳的,腳背肌肉像扭成的繩子。
“老丈何人?”白榆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