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把帽子遞給朱元璋,朱元璋戴上,回頭看了一眼“聽風”的木牌,忽然道:“這牌子,掛得高些。”
“再高掛不到云里。”朱瀚笑。
“掛到心里。”朱元璋道,轉身走了。
人散得差不多時,舊學府里只剩了幾盞燈。
白簪收拾鼓,陸一叢把鼓面上新縫的痕仔細撫平。
顧辰站在他旁邊,看鼓,不話。王福坐在臺階上,解開鞋帶,把腳伸出來在夜風里晾。
他望著遠處黑得發亮的天,忽然對朱標喊:“殿下,我明日還能第一圈嗎?”
“不可。”朱標笑,“明日第一圈給李遇。”
王福“哦”了一聲,撓撓腦袋,跟著也笑了:“那我就第二圈。”
“第二圈也沒有。”朱瀚插話,“明日你去門口,專門盯那些走第一圈的。誰腳背緊,你就敲強一點;誰腳背松,你就敲輕一點。把你今天走出來的心,給他們。”
王福“呵呵”笑:“行!”
夜風把“行”字吹到檐下,又吹回到院心,搖了搖燈火。
朱瀚仰頭,看那團火在玻璃罩里跳,好像在話。
他收回目光,徑自走到木牌下,伸手把牌上的灰輕輕抹掉。指尖觸到刻在背面的那只鶴,他停了停,像在摸一只要飛起來的鳥。
“皇叔。”朱標走過來,突然道,“我今日明白了一件事。”
“哪件?”
“走路,不是比誰走得直,是比誰愿意帶著別人走。”
“這話好。”朱瀚看他,“誰教你的?”
“風。”朱標笑得有些得意,“還有鼓。”
“還有你自己。”朱瀚道,“明日你帶十個。別忘了。”
“記住了。”朱標挺了挺背,“我明日要把繩再拉遠一點。”
“別急。”朱瀚拍了拍他的肩,“先把近處走明白。”
“那后日呢?”
“后日再。”朱瀚笑,“路在腳下,不在嘴上。”
他完,轉身往廊下走,步子慢,卻一步比一步穩。
白簪在他身后提著籃子,籃子里的石子叮叮當當,像夜里的星。
第二日未及日出,舊學府門前便有人排隊。
賣草鞋的把昨夜編好的鞋雙雙掛在桿上,每雙都綁了的紙簽,上面寫著“外磨厚”“內磨厚”“腳寬”“腳窄”等字,顧辰拿著筆改了又改。
陸一叢把鼓放在門邊,先用手指輕點鼓面,像試水溫。
王福拎著個木凳,端端正正坐在繩頭,眼睛盯著每個人的腳背。
李遇來得最早。他還沒踏進繩間,石不歪就把兩塊石子扔到他面前:“先踩這個,感受一下腳心。”
李遇點頭,把腳放到石子上,一顆尖、一顆圓。
他輕輕壓下去,眉心皺了皺,又慢慢舒開。等他站穩,他回頭看了一眼朱標。朱標對他豎起大拇指:“走三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