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笑了一陣。朱瀚正色:“吹三聲,但你看人。不許只顧自己。你吹一聲,就看一眼誰的肩垮下去了;
再吹一聲,看誰的腳離了地;第三聲,看誰的眼睛亮了一下。吹完,收,不許貪。”
朱標連連點頭,把笛子放在唇邊。
人群先沒動,隨后某個角里不知誰的肩垮了一下,另一個角里有孩子的腳不自覺地離地一點點,再一個角里,有一雙眼突然亮了。
朱標收笛,忍住了想多吹一聲的沖動。他摸繩,輕輕:“我不貪。”
“好。”朱瀚笑,“你明日再來,吹‘合’。”
晚風穿過竹籬,帶來遠處的飯香。
竹棚里的人陸續散去,留下一些在角上還不肯走的影子,他們在紅繩邊來來回回摸,像依依不舍地告別一個熟人。
素芝把兩支長袖重新攏好,回頭看了一眼那一尺半的空,目光溫柔。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回身對朱瀚道:“王爺,明日我請幾位唱曲的姑娘過來,不化妝,不帶鑼鼓,就教她們‘留’。她們上場也常急。”
“來。”朱瀚應,“但記著,先摸繩。”
她點頭,走了兩步,又折回,笑意浮在眼尾:“我把臺前也空了一尺半,真的不擠了。”她完,有些得意,像一個學會新法的孩。
“臺上也有‘縫’。”朱標看著她,“你把笑留半寸,人就笑在心里。”
素芝嫣然,提著燈走遠,燈光在地上劃一道細線。
朱瀚最后看了一眼竹棚,伸手把竹尺收入袖中,轉身時,朱元璋正從陰處走出來。
兩兄弟目光一撞,彼此都懂。朱元璋指了指紅繩:“這城里,手越來越多。”
“多,就不亂。”朱瀚道,“摸繩,心就有拍。”
“明日,”朱元璋道,“城西再搭一個。記住你的規矩。”他頓了一下,“還有——你那竹尺。”
“怎么?”朱瀚笑。
“留在這兒。”朱元璋的眼里亮了兩分,“讓人知道,這里有人把‘尺’看在眼里。”
“行。”朱瀚把竹尺放回桌邊,像把一段心放下,“尺在,人就不爭口。”
次日天未亮,南市口的霧濕了磚面。
朱瀚到得更早,袖里少了一把竹尺,桌上卻多了一塊的木牌,上面刻著三個字,老老實實:“先摸繩”。
他把手按在木牌上,心里一動。系統在耳畔如一滴水聲下——“簽到:得‘尺心’。”
他不看,不動,只用心聽這個名字。
他把這心里的一寸半按在桌上,讀成了四個字:“靠空,靠心。”
第一縷晨光從屋檐上下時,來到了今日的第一樁。
是一群賣草藥的販,背著不同的竹簍,簍里草藥顏色各異。
爭的是“端口”:誰靠近“濕地”,誰的草藥更香。可今日前夜有露,濕地好幾處,他們你一寸我一寸,踩得泥印密。
幾個人走到繩前,先是你看我我看你,竟有人主動開口:“先摸繩。”
他們都摸了繩,手里潮意被紅繩帶走一些。
朱瀚看他們:“你們各自報一味味道最輕的草。”
“薄荷。”一人。
“黃芩。”另一個。
“白芷。”又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