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朱一霸以為又是陳川在搗亂,準備回頭呵斥一頓時,只聽耳邊響起了自己那位大隊長沉穩的聲音。
話說來,當初朱一霸這位陳川嘴里的京爺從云省前線“逃跑”,挑的東海省東州市這十八線小地方,看中的就是當地在華國被冠名“江東鼠輩”的傳統。
這種感覺就像是學校里重點班級的三好學生,在幾次考試中發揮失常,得了遠低于自身水平的分數,壓力劇增之后,他的第一想法往往是逃避去普通班。
不管客觀理由是什么,內心深處,這種學生還是有著自己的優越感,覺得普通班的學生再優秀,也是肯定不如重點班出來的人。
朱一霸就是如此,作為年年冒尖的優秀軍官,家庭背景又扎根在京城,習慣了被保護和高期望,缺乏真正的挫折教育。
重成績而輕心理培養,是精英,不過是脆弱型精英。
這類人往往智商高,能吃苦,在自己的專業領域能力也很強,也有關系背景,但想更進一步,需要更多心理韌性的磨煉。
而這也是官二代、軍二代,乃至民間的富二代都很多的情況下,真正經歷過大浪淘沙般還能嶄露頭角的精英,少之又少的根本原因所在。
“朱一霸,我們走吧。”副大隊長背對著朱一霸,聲音很沉穩。
走?能去哪?
對面那倆小子一看就是部隊的。
還有眼下不知道在哪的林哥,這批人擺明了就是過來帶我走的...
朱一霸一會兒看看已經拎著背包走遠的副大隊長,一會兒扭過頭來看向對面路邊攤上依舊低頭吃早點的倆警衛。
“老朱,想什么呢!趕緊走了!去緬北啦!大家都等著喲!”陳川催促著,跳著掠過朱一霸身側,朝著陳書追了過去。
東州公子哥小步快跑,依舊沒心沒肺的樣子。
“呵呵。”有點看明白了的馬榮成啥都沒說,眼里流過一絲復雜的神色,學著陳書的樣子拍了拍朱一霸的肩膀。
就在馬榮成要走時,朱一霸用力抓在其小臂上,急促問道:“馬專家,你昨天不是說好已經找到人了嗎?過幾天對面就會把人給送來我們這邊。怎么還要去緬北?”
馬榮成呵呵笑道:“湊巧,廳里前幾個月發給國際刑警組織的請求協助函給通過了。昨天總隊長特別叮囑把名額讓給我們,陳警官知道后,就決定直接去緬甸接人,省得路上出個意外什么的。嗯,陳警官的決定也是剛通知的我,昨個兒還磨磨唧唧的,你看我連換洗的衣服都沒準備好...”
朱一霸驚訝,語氣快速道:“我們的計劃,就這么變了?這一下子去緬北會不會太冒險?反正人肯定要送過來的,等幾天不就好了?”
馬榮成心想:最想去緬北的是你,結果這會兒給自己設置障礙的還是你,矛盾不矛盾、累不累喲。
想歸想,馬榮成像是對待自己的晚輩,耐心開解道:“小伙子,改變人生的事情就必須得冒險,意義非凡的事情總是碰巧發生。你要知道,只有不重要的事情才有周全的計劃。”
說著,馬榮成以為自己的心頭,會浮現將自己省廳編制落到實處的計劃,結果涌上心來的卻是別的事情。
十幾年前,那會兒他還是個有著濃密頭發的年輕刑警,湊巧下摸到了重傷案件犯罪嫌疑人的蛛絲馬跡。
結果因為各種客觀原因放棄了偵查,原因太多了,多到馬榮成都忘記自己是因為什么而放棄的。
如今想來,他的心里還是帶著深重的遺憾和對受害人的自責,估計被燒成灰也得一直揣著。
當時自己是個小年輕,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雖然干了一輩子刑警,誰也不能保證百分之百的正確,可心里的那道坎過不去,像根刺,始終扎著。
馬榮成拎了拎手里的背包,肯定道:“小朱,還想什么呢。跟著你家大隊長走唄,錯不了!”
等等!
陳大剛剛好像就是從對面過來的!
剎那間,朱一霸突然回過味來,雖然他并不知道緣由,可不知道為什么,就是很安心。
再往對面的早飯攤看去,那兩個寸頭不知為何竟坐在了一起,只管低頭吃飯,再沒朝他這邊看來。
朱一霸長舒一口氣,自嘲的笑了笑,心中再無一絲不安和糾結,快步跟了上去,腳步聲砰砰砰的有力極了。
眼看著這名粗壯漢子從一開始的沉默、畏縮,到現在的意氣風發,握著個砂鍋般大的倆拳頭,像是坦克一樣轟隆隆的沖了出去。
馬榮成悠哉悠哉的走在最后面,用余光瞥了眼路對面那早飯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