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被長矛從前胸刺到后背,倒在了馬蹄下,倒在了一片片的血泊中
“啊”
馮蘊瘋了般想尖叫。
可她沒有聲音發出來
大黑馬就在這時倒下去了。
馮蘊記得黑馬叫“踏雪”,通體全黑,只有四蹄是雪白,皮毛光滑,身體健碩,長得很漂亮,因此它的脾性不是很好,眼睛跟他的主人一樣,寫著生人勿近的冷漠,以及高傲。
裴獗把它當寶貝當孩子般疼著
踏雪悲呼著,長長地嘶鳴一聲,滾在地上。
馬上的裴獗,摔了下來。
雙方士兵瘋了般往前涌上
山呼海嘯般的吼聲里,唯有敖七的聲音高亢而痛苦,馮蘊怎么都避不開,針一般扎著她的心。
“她不值得,阿舅,她不值得啊”
馮蘊閉上眼睛,淚如雨下。
她從來沒有那樣疼痛過,好像那穿胸而過的箭,射中的是自己的心臟
在晉國的三年,她每日里戰戰兢兢的活著,被劫持,被陷害,被刺殺,一次次死里逃生再被他親手攆出中京,被恥笑、被侮辱、被看輕,只要是個晉人好似都可以啐她一口,踩她一腳。
千般萬般的苦都嘗盡了,她仍然只是一個“裴大將軍的姬妾”,敵國來的姬妾,得不到半分尊重
在他眼里,她不值得
在所有人眼里,她都不值得。
誰又值得呢
是安渡河邊,雙頰紅暈坐在茂盛青草上的嬌娘,手上拿著剛采摘的木棉花,望著遠處河面上打魚的姑娘,聽著她唱清越動人的情歌,鼓起勇氣問身邊那個一身戎裝的男人
“將軍,等仗打完了,你準備做什么”
她渴望得到分享。
他沒有回答,只說
“天快黑了。河邊風大,回吧。”
是中京將軍府里,那只因為擔心而整夜整夜睡不著,抱著被子枯守的金絲雀,看見那人進門,長長松口氣,緊張地詢問
“軍務很忙嗎這么晚才回來將軍,是去宮里了嗎”
他站在燈火里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幾時了去睡。”
是那些昏暗而顛狂的夜里,被翻鴛鴦的瘋狂時,那個渴望擁有一個孩子,有子傍身,得到庇護的姬妾,眼巴巴地望著他。
“將軍,我想要個孩子,給我個孩子吧”是她喘著氣的央求,是她纏著他的索取。
他總會驟然加快,帶著克制的喘息,在那鋪天蓋地的快感里,清醒至極地在關鍵時候毅然決然地抽離
“還不是時候。”他說“再等等。”
在她無助的顫抖和絕望的眼神里,他用冷漠到近乎殘忍的拒絕,將她一次次的希望打入萬劫不復之地。
她不知他在等什么。
許是等那樣一個人,一個配得上孕育他子嗣的女子。
如果沒有,他寧愿不要孩子
他從來沒有說過太狠的話。
大多時候,對她都是很好的
可她真的傷到了,一點點傷透了心。
從中京到安渡那一路,“棄婦”兩個字,一筆一畫刻身上,在無數鄙夷和侮辱的目光里,她的心仿佛在被他凌遲
她許是不值得。
可她從沒想讓他死
哪怕聯絡蕭呈策反三將,她仍然沒有想過,裴獗會在戰爭中死去,會從踏雪的馬背上倒下來。
那樣鋼硬的男人也會倒下去嗎
戰火蔓延的鮮血,刺激得她渾身發抖。
混亂的記憶模糊在石觀碼頭那一場廝殺里,一幕幕如同幻影,又如同夢境,出現在馮蘊的腦海
裴獗不要死
他死了,何人來憎恨她
她就要回齊國去當皇后了。
他死了,又如何看得到她的榮光
她想讓他知道,自己不是那個將軍府里豢養的金絲雀,不再是李桑若腳底的那一灘爛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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