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齊兩軍沒有武器上的差異。
那就看雙方的力量了。
人多,自然力量大。
但攻城戰自古就是最難的。
并州塹壕深一丈余,寬三丈余,底下布滿了蒺藜尖刺,護城河也是出了名的寬闊,齊軍不把塹壕和護城河填平,城門都摸不著
所以,即使是數倍于北雍軍的兵力,齊軍想要在短時間內拿下并州城,也是妄想。
而且攻城戰中,攻方傷亡會遠遠高于守城方。
蕭呈在恒曲關等了那么多天,圍而不攻,正因如此。
馮蘊聽著將士們議論,一一與自己從書上看來的對照,在心里揣測著裴獗和蕭呈的打法,不由暗自心驚。
裴獗堅守并州不動,該不會是想把蕭呈從恒曲關拉出來打吧
蕭呈要是拿不下并州,等虎賁和龍驥軍趕到,再聯合信州主力,會打得蕭呈很痛了。
第一次認真分析戰事,馮蘊才懂得裴獗連下五城到底是怎樣驚世駭俗的壯舉,也慢慢懂得了他為何要將他敬重的萬寧守將的尸首掛在城樓示眾
兇殘可以威懾和擊垮人心。
不戰而屈人之兵,減少傷亡,才是一個領兵將領最大的仁慈。不然來回拉鋸,雙方都將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馮蘊在心里默默分析,默默地學。
并州沒有書里寫的那種甕城,但城樓兩側建有高高的闕樓。
馮蘊從傷兵房出去的時候,裴獗便在闕樓上。
她沒有上去,就遠遠地看著。
有士兵不認識馮蘊,看到她就喊。
“哪里來的女郎回家去”
“齊軍攻城,百姓不可在城中逗留”
“退回”
“快回”
馮蘊站在屋檐下,其實離得很遠。
聞聲,她行了個禮便往回走。
路上看到士兵推著投石車從馬道上去,她滿腦子都是母親留下的書籍里,弩機和投石機是什么樣子。
“女郎,我們走吧。”
小滿怕得要死,不停催促馮蘊。
大滿比她鎮定許多,仰頭望著闕樓,沒有出聲。
“走。”馮蘊不想添麻煩,大概了解了一下北雍軍的布局,回到營房便找葉闖要來紙筆,坐下來寫寫畫畫。
她畫的東西,小滿全然看不懂。
茶水都換第三次了,女郎仍舊不睡,她有些擔憂。
“天快亮了,女郎歇了吧。”
馮蘊看著窗外泛起的絲絲白光。
“這場仗快要結束了。”
小滿驚喜,“女郎怎么知道”
馮蘊道“牛馬都有累的時候,何況是人打這么久,將士疲累,自然要各自休戰,等養精蓄銳,再來一輪。”
小滿佩服地看著馮蘊。
“女郎,你懂得真多”
大滿也笑著道“要是女郎去領兵作戰,定不輸將軍。”
馮蘊搖頭,“紙上談兵罷了。”
要是一個從不上戰場的女子,僅憑幾本書籍和一些猜測就能勝過刀口舔血活下來的將軍,那才是笑話了。
馮蘊看了她們一眼。
“去睡。不用守著我,影響我思考。”
大滿和小滿應諾退下。
馮蘊繼續在紙上畫草圖,從地形、天氣,雙方兵力等分析局勢,卻不提任何打法,最多的筆墨,用在對北雍軍投石機和弩機的制作和改良建議
取其長,避其短。她很懂得分寸,也懂得裴獗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天光泛白時,裴獗才回來。
那時,馮蘊已經趴在木案上,睡著了。
她發絲低垂,一張芙蓉臉被木案的棱角勒出了粉痕,玉白的肌膚在朦朧的光線中,因疲態而盡顯嬌弱可憐
裴獗眼睛發燙。
從兩軍陣前下來,他渾身血液尚處于亢奮狀態,胸膛里積累的力量沒有得到宣泄,冷不丁撞見這樣一番美景,心頭微震,好似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
他無聲無息的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