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說話。
馮蘊就納悶了。
夸他還不行嗎
馮蘊左右看了看,周遭將士都忙著對罵,根本就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她微微蹙眉,“我說錯話了嗎”
裴獗放慢了回頭的動作,望著城下姿態睥睨。
“沒有錯。”
馮蘊松了一口氣。
全然不知“此大氣”非“彼大器”,更不知自己踩到了什么禁忌點,短短三個字差點就撕碎了某人的冷臉。
罵聲沒停。
齊軍換著人上場。
北雍軍這邊,也陸續有人過來,跟著罵。
你來我往,罵得不可開交。
“有種過河來啊,與你阿爺戰上三百回合”
“我呸龜縮糞墻里的鱉孫,敢戰嗎”
“齊國小兒,走路都不穩,哪里會打仗別自不量力了,趕緊早些投降,回去找你阿母吃丨奶去”
“出來打啊。”
“過河來啊”
“圍你們一個月,看誰先餓死。”
“嘿,爛褲襠的慫貨,看看你們那熊樣,是能打仗的嗎別說一個月,給你們一年,也過不了護城河”
“殺裴獗”
“殺蕭呈”
“殺奪妻賊漢”
“殺狗皇帝”
并州城池不大,優勢便是護城河寬,兩軍將士隔河對罵,看上去有點像小兒扯皮,荒唐得不可思議。
這和馮蘊想象中的戰爭,不是一個樣子。
可它又是戰爭最真實的樣子。
“這么罵,多費嗓子。”
馮蘊想到書里看來的一段戰爭逸事。
“以前有個將軍,每天派人去陣前叫罵,就是不發兵,把敵軍氣得火冒三丈”
裴獗道“結果呢”
馮蘊想了想,“守城將領沒忍住火,氣得出城迎戰,結果可想而知了。”
裴獗“我不是那個守城將領。”
馮蘊道“但蕭呈會是那個攻城將軍。”
說罷就是一笑。
出眾的長相讓她的笑容華光四溢,仿佛讓整個城樓都亮麗起來
裴獗看著她沒有回答。
馮蘊道“昨夜齊軍佯攻探底,今日便上門罵陣,將軍說是為何”
裴獗抬抬下巴,示意她說。
馮蘊道“并州高城深塹,固若金湯,昨夜齊軍攻城吃到了苦頭,想來短時間內不會再派大軍攻城,如今派小股人馬,上門叫陣,挑釁騷擾,讓人煩不勝煩時,他們再找良機,打個措手不及如果能激怒將軍,出城迎戰那就再好不過了。”
被圍困的一方,很容易焦灼,尤其在缺糧斷水的情況下,再遇上有人挑釁,被激怒就必然會亂了章法。
罵陣,是為攻心之術。
即使守城將領不會自亂陣腳,那每天被敵軍反復辱罵的士兵呢熱血男兒,個個血性,在戰場能拼殺,在罵場上也極易暴躁
火氣上頭,不顧生死而沖動行事的大有人在。
“怪不得書上說,攻城為下,攻心為上。今日我方才懂得了其中奧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