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改口了。敖小將軍。”
“別叫我小將軍。”敖七記得馮蘊入營那天,也曾稱他做“小將軍”,那時候他覺得自己還配不上,現在是不想。
他不該逾越本分,可還是忍不住開口。
“我不喜歡女郎待我這般生分。”
馮蘊道“你眼下可是獨當一面的少年將軍,誰不高看你一眼我不稱你敖將軍,難道還叫敖侍衛嗎”
“叫敖七。”少年郎眼里有些落寞,明明不該,又忍不住酸了一句。
“你不是我舅母么長輩喚晚輩名諱,也是恰當。”
馮蘊本想說,她還沒承認這樁婚事呢。
但想想對面坐的人是敖七,于是就默認了。
“行。那往后我便喚你小七吧。”
好長輩的稱呼。
敖七眼圈莫名就紅了。
“女郎明明什么都懂。”
馮蘊心里一跳,咳嗽,沒有接話。
敖七看著她,目光癡癡的,“回不去了是嗎”
馮蘊眉頭微微蹙了一下。
如果敖七是淳于焰,她至少可以有八百句話來痛罵他、損他,侮辱他,不用顧及半分。
可這是敖七。
少年郎心思敏感,脆弱
她也有過少女懷春的時候,看到蕭三公子就像看到了天上的謫仙,恨不得把心掏給人家
更緊要的是,淳于焰是無情的,敖七的眼里有情。
馮蘊其實不擅長處理情感,尤其少年郎的愛慕,難以招架。
“小七,你別多想。”馮蘊斟酌著,“我跟你阿舅在并州”
“我不想聽。”敖七不想聽她說和裴獗的事情。
至少,不想從她嘴里聽到。
“我來,是想問女郎,還想吃魚嗎”
敖七呀。
馮蘊想到赤膊下水撈魚的少年,熾熱的陽光下那一張笑容燦爛的臉
赤誠的情感,辜負不忍,受之有愧。
馮蘊頭痛不已。
到底是怎么走偏的
上輩子的敖七恨她入骨啊。
為什么不像上輩子那樣厭惡她,恨她搶走了他的阿舅
馮蘊從疲憊里掙扎出一句話。
“我病著,聞著魚腥,不是很舒服。”
敖七眼圈一紅,差點滾下淚來。
“你果然是不愛吃魚的。”
“也不是。”馮蘊條件反射地否認,咳嗽兩聲才道“我喝過最好的魚湯,便是小七在安渡郡時捉來的魚熬出來的。很鮮,很美,我想我這輩子都忘不掉的。”
敖七嘶聲“女郎,我可以”
馮蘊打斷他的話,“我口味雜,什么美味都可以小嘗一口。但主食才是不可或缺的,活下去的依賴。”
敖七胸口激蕩,忽冷忽熱,充盈著強烈而滾燙的情感,又無從說起。他不會表達,也表達不好,但那些痛苦了好幾日都無法抒懷的意難平,終于落到了實處。
至少,他不是全然無用的。
即使他沒有住進過女郎的心里,但他的魚進去過
“等我得閑了,再給你撈魚。”
“不用”
馮蘊怕敖七誤會,想再表述得清楚一點,但敖七已經起身,像是害怕她拒絕似的,拱了拱手,便飛快退了出去,跑得像風一樣,急出滿身的熱汗。
剛走出春酲館,便撞見裴獗和溫行溯。
兩人邊走邊說話,看敖七慌慌張張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裴獗的眉頭微微一蹙。
溫行溯也停下了腳步。
敖七看到裴獗,心虛不已。
“阿舅。”他低頭拱手。
又朝溫行溯行禮。
“溫將軍。”
溫行溯微微點頭,朝他還禮,一雙洞窸世情的眼,從敖七臉上掠過,溫和的笑了笑,沒有開口。
敖七沉默。
裴獗“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