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力是在縣衙打雜的差役,他處處小心伺候,看到朱銘這些臨時軍官就點頭哈腰。
朱銘、張廣道和陳子翼三位都頭,不但白米飯配肉,而且還各有一壺米酒。
古三幾個副都頭,以及下面的十將,雖沒有米酒喝,卻也能見到肉,米飯里也沒摻沙子。
至于底層弓手,伙食居然更糟,只能喝上兩碗稀粥。
陳子翼覺得這種安排很正常,他把米酒倒上,笑問道“你們兩個,昨日給知縣撈贓去了”
張廣道頓時為朱銘鳴不平“向知縣昨日撈到幾千貫,卻只給俺兩貫,其余弓手只一貫。朱兄弟半文錢也沒拿到,只許了他黑風寨的田產,還不曉得能不能兌現。即便兌現,恐怕也要打折扣。”
“這鳥人,真是小肚雞腸,枉費咱們為他賣命,”陳子翼對向知縣觀感更差,安慰道,“朱兄弟莫憂,俺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幫你拿到那些田產”
“陳家哥哥有心了,”朱銘指著正在領飯的弓手,“士卒操練,頗耗體力,怎能一天吃兩頓稀的咱們打仗可要拼命,讓士卒吃這些,他們還會搏命廝殺嗎”
陳子翼搖頭說“應付差事而已,他們只求保命。”
“那便是了,”朱銘說道,“都是一起應征的弓手,陳家哥哥是兄弟,那些弓手也是兄弟。既然兄弟被克扣伙食,陳家哥哥能坐視不管”
陳子翼認真思索,確實是這么個道理,點頭說“得讓知縣多撥些錢糧。”
朱銘卻說“知縣撥下的錢糧再多,也被那些胥吏克扣完了,暫且跟他鬧上一鬧。”
“怎么鬧”陳子翼問。
“且看我的”朱銘猛然站起。
他走到正在放飯的手力面前,手力笑臉相迎,忙問“朱都頭可是飯菜不夠俺明日再多備一些。”
朱銘指著桶里的稀粥,質問道“咱們前兩日賣命廝殺,把反賊祝主簿都斬了。校場弓手,哪個沒有功勞苦勞這還要每日操練,再去跟黑風寨的賊人拼命,你便讓兄弟們吃這等豬食”
排隊領粥的底層弓手,齊刷刷看向手力。
他們心中早有怨言,只是敢怒不敢言,此刻有朱銘帶頭,不滿情緒立即被引發出來。
手力一個勁兒賠笑“都頭,俺就是應差的雜役,上頭不給足錢糧,俺也變不出大魚大肉來。”
朱銘擼起袖子呵斥道“你既做不得主,便讓能做主的來,只給你兩刻鐘時間。還不快滾”
手力嚇得飛跑出校場,到了大街上,他實在不知道該找誰。
磨磨蹭蹭一番,手力來到糧庫,對斗子說“弓手嫌飯菜難吃,讓多給些錢糧伙食。”
斗子就是糧庫的庫管,也屬于輪差役吏,冷笑道“俺只是看糧的,又不是管糧的,上頭不發話,俺怎敢多給糧食”
手力無奈,轉身離去,既不敢去縣衙請求撥給錢糧,也不敢回校場面對那群弓兵。
卻說在校場當中,朱銘把三百多弓兵,都叫過來發話“早晚一頓飯食,還都是稀的,你們可吃得飽”
“吃不飽莫說校場操練,便是鄉下農忙,壯勞力也要吃干的。”
“何止是稀的,稀飯里還摻了沙子”
“菜也不好,全是咸菜。”
“俺那天可殺了一個賊人,白給知縣賣命了”
“”
弓手們嘈雜起來,紛紛發泄不滿,剛開始還只是埋怨,漸漸的就開始怒吼。
朱銘把自己吃的白米飯,倒進裝稀粥的木桶里,又把肉食倒進裝咸菜的木盆里。
他對弓手們說“我雖做了都頭,卻跟大夥一般,都是鄉下應募的弓手。古書有句話說,豈曰無衣,與子同袍。意思就是,不要說自己沒衣服,我的衣服,就是你的衣服。我有衣服穿,就不會讓你凍死。這便是同袍,這便是袍澤兄弟諸位可愿做我的兄弟”
“俺愿意”白勝大呼,第一個捧場。
“俺也愿意”
“俺要跟朱都頭做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