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下臺之后,就連變法派主將章惇,都說保馬法必須停止,“一日不罷,有一日害”。
于是,保馬法開始廢除,又恢復官方馬場。
已經廢除的馬場,想要驟然恢復是不可能的。不說馬匹、養馬人的缺失,就算是恢復草場都難,地方官員趁機圈占百姓土地,胡亂指著一大片良田就說是草場。
接下來幾十年,官養馬和民養馬兩種政策,隨著新舊黨爭而反復變換。
每一次改變馬政,老百姓就倒霉一次。
僅在徽宗朝,不到十年時間,京東路的馬政就變了三次,導致大量的中小地主破產宋江造反期間,正逢山東第四次改變馬政。
朱銘買了兩匹騸馬,又買來車駕,再加白撿的母馬,四輛馬車載著人貨往北而行。
他一路向農民打聽消息,半月之后,基本摸清這里的情況。
第一大害漕運。
山東每個州縣,都有漕糧指標,百姓把糧食運去官府,官府雇人把糧食運到廣濟河邊,然后再批量運往東京存放或出售。
漕運的各個環節,官府都在剝削百姓。
第二大害馬政。
平均三四年改變一次馬法,養馬戶都還沒回本,政策就特么又變了,中小地主對此苦不堪言。
還沒走出濟陰縣的轄地,朱銘的小本本,就已經記錄了十多頁,內容全是老百姓對政策的各種不滿。
“朱太守,前面便是古葵丘,春秋五霸會盟之地。”
一個讀書人指著前方小山丘,這是朱銘半路雇傭的向導。
他為了調查民情,并沒有走直線,而是在四處繞彎子。
朱銘、白勝、鄧春,都帶著兵器。
鄭元儀還陪嫁了七個奴仆,除了侍女之外,其余二女四男全是相撲手出身。
這么多人走在一起,看樣子就不好惹,沿途盜賊都不敢出手。
朱銘勒馬眺望,心里略微有些激動“葵丘啊,九合諸侯,一匡天下。是該憑吊一番,領略齊桓公和管仲當年風采。”
車馬來到村口,有類似老白員外那般的鄉紳,拄著拐杖過來查看情況。
朱銘拿出自己的官牌,說道“叨擾老丈了,我是濮州知州朱銘,從此地路過去赴任。”
鄉紳瞬間變得恭敬起來,彎腰行禮道“老朽名叫李濟,年輕時也中過舉人,朱太守快快請到村中歇息。”
朱銘見村中青壯都拿著兵器,點頭贊許“頗為雄壯。”
李濟解釋說“鄉間多強梁,老朽只得操練村勇自保。剛才不知是太守駕臨,村勇自發聚攏。”說著,他轉身呵斥,“都散了,莫要驚擾太守”
村中青壯很快散去,有個青年卻沒走。
這廝牽著一匹母馬,眼睛死盯著聚寶盆,猛地來一句“太守坐騎神駿,能否跟俺家的配一次種不拘是否懷,俺都出一貫配種錢。”
朱銘還沒回答,李濟就開始怒斥了“太守坐騎何等尊貴,也是你家騍馬能配的”
青年嘀咕道“都是畜生,哪恁多講究俺又不是不給錢。”
朱銘見他背著弓箭,又牽著馬兒,便問道“你可會騎射”
“會的。”青年說道。
朱銘說道“伱若騎射技藝高明,我就讓胯下坐騎配種。”
青年大喜,猛地跨馬背,沖出村落表演騎術動作。繼而取下弓箭,朝著四五十米外,猛地射出一箭,準確命中一顆檉柳的樹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