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是京西南路的首府,這里的春旱不嚴重,距離金州又比較近,屬于非常合適的購糧地。
錢琛打算試試,于是停下來,不再往前走。
在襄陽打聽兩日,錢琛便去拜訪本地的大糧商。
走在半路,張鏜問出心中疑惑“昨日探聽所得,襄陽附近最大的糧商乃皮氏,為何別駕今天卻去拜訪魏氏”
錢琛解釋道“天下糧商有三,一曰坐,二曰行,三曰牙。”
“皮氏乃行商。他們運糧去外地售賣,自不可能空船而歸,還要購買其他貨物。他們走一趟生意,要做兩趟買賣,并不單靠糧食賺錢。外地越有大災,他們越是高興。今年北方必然缺糧,太守都看得出來,那些糧商會不知道嗎”
“魏氏卻屬牙商。他們去鄉下收糧,囤積在倉中,等著外地商賈來收購。雖然今年也會漲價,但肯定不如行商漲得那么兇。而且,牙商往往還是坐商,必然在本地實力最強,下鄉收糧數額是最穩定的。”
張鏜心服口服道“不料商賈之事,也有這許多門道,難怪相公托錢別駕主持買糧。”
魏氏不住在襄陽,而在襄陽西北十余里的鄧城,即關羽水淹七軍的地方。
官船還在襄陽停靠著,錢琛、張鏜帶著幾人,當天便坐車來到鄧城。
于客棧住下,從伙計那里打聽到消息,方知魏氏在郊外有莊園,在城內也有建有豪宅。其生意負責人住在城內,魏氏的族長卻住在郊外。
張鏜問道“別駕欲往郊外,拜見那魏氏族長”
“然也,”錢琛笑道,“去城內拜訪,只能在商言商,價錢壓不下來。去郊外拜訪,卻可以談別的。我的學問不好,太守卻頗有才名,或許那魏氏族長會給些面子。”
當晚,錢琛讓伙計端來熱水泡腳,趁機問道“魏家的溪先生,可知其為人如何”
伙計笑著說“為老不尊,愛捉弄人。他看不慣的,便動輒打罵,前兩年還用拐杖毆打縣令,縣令只能抱著腦袋躲閃。四里八鄉的士紳,也多遭其打罵,誰見了他都繞著走。”
錢琛抓住重點“只是打罵縣令和士紳,沒有殘害百姓嗎”
“這倒沒有,魏老先生清高得很,平時不跟泥腿子打交道,”伙計開始講述八卦,“他如今的脾氣,比年輕時收斂了許多。我聽坊間的老人說,他好幾次考不中舉人,氣得當場把考官打個半死。”
不是打個半死,而是差點把主考官打死
從此不再參加科舉,但朋友卻個頂個厲害王安石、王安國、章惇、黃庭堅、米芾
對了,他還有個姐夫叫曾布,他姐姐與李清照并稱北宋兩大女詞人。
錢琛又是一番詢問,得知此人精于詩詞,心中頓時有了計較。當即拿出紙筆,將朱銘的詩詞全部默寫出來。
為啥錢琛能默寫朱銘的詩詞
當然是要研究揣摩司啊
魏泰今年六十幾歲,詼諧善辨,言語刻薄,好狠斗勇,精于辭章。
年輕時毆打主考官葬送仕途,到老了還囂張過一陣子。那時姐夫曾布得勢,魏泰也目中無人,誰的面子都不給,經常讓人下不來臺。到了文人筆下,就是仗姐夫之勢橫行鄉里。
其實他很孤獨,年輕時那些摯友,一個個都已離世,連個能說話的也不剩。
如今每天就做三件事,一是養鵝二是溪邊釣魚,自號溪丈人三是瞎寫文章,謊稱乃已故名臣所作,然后傳播出去看求書者的笑話。
什么張師正、梅堯臣之類,已經死了好幾十年,莫名其妙就多出一些著作,全是魏泰寫出來騙人耍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