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張根說道。
朱銘忍不住感慨“真是膽大包天啊,涉案官員,按律不但要罷職,還應追毀出身文字。”
張根卻是苦笑“我身為淮南轉運使,自然不能坐視不理,便與轉運副使李祉一起,聯名彈劾揚州戶曹參軍胡纁。結果卻是,我與李祉妄舉不當,各降一級寄祿官。”
這特么就離譜,淮南路的一、二把手,聯名彈劾區區揚州戶曹參軍。在罪證確鑿的情況下,戶曹參軍屁事兒沒有,淮南路的一、二把手反被責罰。
朱銘問道“是蔡京在抬價賣糧”
黃氏把團茶拿來,而且是上品茶葉,一團價值數十貫。
張根開始點茶“不是蔡京,只是蔡京麾下黨羽而已。事情敗露之后,蔡京都懶得出頭,是蔡攸在官家那里進獻讒言。”
朱銘繼續打聽“前番見到邸報倉部郎中徐禋,被追毀出身文字,這又是怎生回事”
“一個替死鬼而已,”張根解釋說,“徐禋奉命掌管東南九路礦坑及鑄錢事務,貪贓枉法,盤剝無度,早已搞得天怒人怨。那么多錢,他一個人怎吃得下事情鬧得太大,蔡京也保不住他,便推他一人出來,為蔡黨扛下所有罪名。”
邸報只能看個表面,朱銘搞不清楚內情,請教張根便弄明白了。
他又問了許多淮南之事,方知淮南兩路受花石綱之害,絲毫不亞于東南各路。
大部分花石綱,都要走淮南進京,沿途大量征發民夫,已經把淮南搞得盜賊四起。
就連淮西提刑使李傳正,都被停職問責,罪名是不如實上報盜賊信息,且沒有能力去剿滅盜賊。
他能剿滅才怪了,花石綱一日不停,淮南盜就一日不息,這位老兄純屬倒霉蛋而已。
同樣的倒霉蛋還有很多,比如給事中吳敏。
淮西抓了一些盜賊押送進京,吳敏認為只誅首惡即可,其余賊寇都是被脅迫的,主要還是受到花石綱影響。就因為這一句話便被免除職務,扔去商丘提舉道觀。
朝中言官,不敢再談論淮南盜和花石綱之事。
“請品茶”張根把茶盞推過來。
朱銘并不觀察湯色,聞了一口香氣,便開始喝茶品鑒“香而不膩,端是佳品。”
黃氏坐在旁邊,插話道“朱太守帶來的紅茶,老生也有耳聞,一直沒有嘗過。朱太守家里也種茶葉”
“種了一些。”朱銘說道。
黃氏又說“令尊還在洋州未返京”
朱銘笑道“他覺得東京不好,還是鄉下住著舒心。”
“不愧是得道高士。”黃氏贊道。
朱銘說道“提及高士,張團練之祖明叔公,才是真正的有道高士。我聽聞膽礬煉銅之法,便向人打聽其出處,得知是明叔公獻予朝廷。以布衣之身而利天下,可青史留名也。”
這話戳到張根的得意之處,謙虛道“家祖也是讀書時偶得此法,多番驗證改進,方有膽礬煉銅行世。”
黃氏笑道“說到雜學,太守改良活字印刷和油墨,與膽礬煉銅有異曲同工之妙,也是世間良法。老生幼時到夢溪公沈括家做客,就見夢溪公改良活字,欲推行天下而不可得。”
“老夫人見過夢溪公”朱銘來了興趣。
“黃沈兩家乃世交,老生與夢溪公家的娘子也是閨中故友。”黃氏解釋道。
黃覆、沈括、呂惠卿年齡相仿,又都是變法派骨干,他們三個好得穿一條褲子。
借著活字印刷術和膽礬煉銅法,黃氏與朱銘聊得興起,漸漸開始打聽朱銘家里的情況。
心里有了底,黃氏尋個由頭離開,說是要去張羅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