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沖其實早已麻木了,他去年羅列朱銘的十大罪狀,還威逼利誘金州官員聯名彈劾。
本以為肯定有效果,結果送到東京之后,直接被蔡攸卡住不發。
蔡攸還回信安排任務,讓李道沖不要急躁,繼續搜集朱銘的罪證。待到時機成熟,定然能將朱銘打倒
問題是,李道沖沒想過把朱銘打倒啊,只求別跟朱銘在同一個地方做官,只求不要有任何人妨礙他撈錢。
“君有饋焉曰獻”
李道沖看著心腹抄回來的東西,琢磨片刻,提筆寫道“朱銘篡改經義,非議君上,此陰詆花石綱也。”
心腹只摘抄一些關鍵內容,李道沖仔細看完,居然下意識點頭。
他也是進士出身,就連身邊的心腹,也曾經中過舉人。朱銘講得有沒有道理,他們心里是明白的,在佩服其學問的同時,并不妨礙他們跟朱銘作對。
李道沖忽地問心腹“金州可有禮記發明售賣”
心腹搖頭“沒有,便連東京都難見。”
當然很難買到,朱銘還是在逛東京相國寺時,在文玩一條街的舊書攤發現。
這本書的印刷量不大,且幾十年沒有再重印過。
其實沒必要刻意去讀,禮記發明確實不乏真知灼見,但也有很多內容,純屬王安石的牽強附會為了變法,故意歪曲經義。
王安石對此毫不掩飾,且在上仁宗皇帝言事書中直接挑明我遵崇周禮,不是要恢復周禮。如今的世界,跟上古已經不同。我所謂“法先王”,是“法其意”,然后“合其政”,而不是直接“法其政”。
李道沖洋洋灑灑寫了數百字,叫來一個親隨說“送去東京,親手交給六相公蔡攸。”
寫完小報告,李道沖便去飲酒聽曲。
他如今已躺平,在家養了個戲班子,天天聽曲喝酒打發時間。
不躺平還能干啥
政治斗爭從來都是此消彼長,朱銘不斷的步步緊逼而李道沖卻毫無反制措施。人人都看出他是紙老虎,就連他通判廳的屬官,也在暗中向朱銘表達善意。
權力已被奪得差不多了,李道沖只能混日子,盼著蔡攸那邊早點發難。
“今日聽太守講學,兄長可有收獲”魏應時問道。
魏應物說道“大有收獲只是太守所講大學,似乎行文與今本有異。”
魏應時點頭“朱太守改了文序。”
其實,不是朱銘改的,是程顥、程頤兄弟改的。
并且二程的改動,內容還不一樣。
程顥是闡述三綱,立即給出三綱釋文,再闡述八目,立即給出八目釋文。
程頤則直接羅列三綱八目,再將八目分為兩部分,格物致知是一個整體,剩下的六目是另一個整體。
宋代學者闡述儒家經義,便是如此隨心所欲,直接按自己的理解,對經義內容進行改動。
后世流傳的大學,采用程頤所改版本。
而朱銘也用了程頤的版本,因為和理解起來更絲滑。
魏家兄弟修的是新學,他們沒接觸過洛學,加之洛學書籍大量焚毀,北方學禁執行更嚴格,二程的思想反而在江南流傳更廣。
他們還以為,是朱銘改了大學的行文次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