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內城。
轉運司衙門,已經成了朱銘的“大將軍府”衙門。
朱銘看著查抄物資清單,隨口問道“先生為何不愿主政成都”
高景山說“不宜拋頭露面,還是留在將軍身邊做幕僚好。”
朱銘笑道“劍門關里,恁多士卒隨你投降,消息早就傳出去了。”
高景山說“傳出去是一回事,坐實了又是另一回事。”
宋代有誅九族的大罪,但在優待士大夫的前提下,還沒有哪個進士官被誅九族。
而且,高氏屬于山東大族。高景山即便真的從賊,他弟弟高景云也能繼續做官,只不過肯定受到牽連遭貶謫。
這些都不算什么,主要是老家那邊,可能收稅時就不客氣了。
朱銘感覺挺扯淡,明明是個有能力的,明明已經獻關投賊,還給反賊出了許多主意,到現在居然畏畏縮縮。
“隨你吧,”朱銘翻看查抄物資,嘀咕道,“廟觀真是富有啊,連道士也這么富。”
高景山笑道“有個道君皇帝,天下道士自然富裕。將軍沒去過福建,那里的寺廟才富呢,成都這邊算不得什么。”
“我哪天領兵去見識一下。”朱銘說道。
整個宋代,僧道占人口比重最高的就是福建。
沒有之一。
宋真宗天禧五年統計,全國僧尼數量45萬人,其中福建就占了155。
曾鞏做福州太守時說,當地百姓出家者,三年一附籍每次近萬人,改戶口的錢已累計數萬貫。
衛涇朱熹好友則說,福建地狹而人多,農家子選擇當和尚的人數,是選擇耕田的一半。這跟汪應辰南宋吏部尚書的記述差不多,百姓家里若生三子,或一人為僧,或兩人為僧。
不要覺得寺廟啥都不干,他們也要從事工農商業的,并且形成獨特的寺院經濟。
南宋理學家陳淳在闡述福建情況時,特以漳州來舉例,說漳州的各種產業,70已被寺院所控制。這導致漳州的稅收,主要來自寺院和僧尼,鄉下富戶跟和尚比起來全是窮逼。
于是在南宋的福建,出現一種奇葩現象寺廟盤剝百姓,官府盤剝寺廟
南宋末年朝廷收稅,竟把寺院收到紛紛倒閉,把和尚收得各種逃亡。
朱銘就要講道理許多,在查抄廟觀產業時,給和尚道士們留了一些。
比如昭覺寺,廣場周邊的店鋪,都給和尚們留下。這里是四川最大的娛樂和商業場所,勾欄瓦舍無數,各類店鋪眾多,其元宵燈會堪比東京。
和尚們經營商業賺錢,朱銘派來稅吏收稅,可謂各取所需。
隆冬時節,駐扎在成都的義軍,兵分幾路攻取地盤。
特別是邛州和雅州,皆為互市買馬之地。邛州還有鐵礦和鑄錢場,雅州的茶葉最受少數民族歡迎。其余諸如眉州、陵井監仁壽,都屬于產鹽區。
梓州銅山縣,更是專門派駐一支部隊,那里是四川少有的產銅區明代采盡。
常捷軍留守成都,鄧春卸任都指揮使,帶著雜牌騎兵去攻打黎州。
“偽宋黎州廂軍指揮俞典,率眾恭迎鄧將軍”
鄧春還未抵達城外,郁郁不得志的俞典,就伙同譙歡等胥吏,捆了州縣官員舉義歸順。
鄧春笑著下馬攙扶“俞指揮莫要見外,都是自己人。”
眾胥吏也上前見禮,全是朱銘做知縣時的老部下。
鄧春問道“黎州蠻夷可有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