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澥是四川安岳人,回答說“家父病故之后,學生扶靈柩回鄉丁憂。太子起兵定蜀中時,學生見義軍并不劫掠百姓,遂主動前往成都投效太子。初為營山縣令,現已是禮部郎中。今日在禮部看到先生名諱,便一路打聽前來拜見。”
“做得不錯。”蕭楚點頭贊許。
馮澥情緒有些激動“先生若早來京城三個月,還能見到趙若趙旸。他之前一直在翰林院,曹侯收復浙江之后,他就外放浙江做知縣去了。”
蕭楚說道“你們既然在新朝做官,自當盡心輔佐圣君安民興邦。”
“學生牢記教誨”馮澥連忙說。
蕭楚問道“新朝如何”
馮澥嘆息道“新朝萬般都好,只是對官員過于苛刻。雖然無人敢有怨言,但恐怕腹誹之人頗多。”
胡銓忍不住問“怎樣苛刻了”
馮澥低聲闡述道“小官小吏,俸祿皆漲。五品以上官員,俸祿卻降了許多,其余諸多恩待也盡數取消。在地方為官,能自如取用的錢財也變少了。還有,比以前做官更累,增了許多刀筆吏的瑣碎事務。”
胡銓不由莞爾,他算是聽出來了,相比起以前的大宋,新朝官員干得多拿得少。
當然,也不是全部如此,低級官員的工資就漲了,一些吏員也有了正式工資。
馮澥繼續說道“督察院也就是以前的御史臺,如今的權力變得更大。左都御史陳東年輕得很,做事完全不計后果,連陛下的親信也敢查處,其余官員自是不在話下。僅在今年,因貪蠹而罷官之人,七品以上者就有一百二十多人。其中三十幾人,被流放至川南與熙河,永世不得再啟用。連他們的子孫也不準科舉,只有到了曾孫輩才可考試做官。”
胡銓聽得瞠目結舌。
蕭楚同樣頗為驚訝,雖然他也看不慣貪官,但這多少有些出乎意料。
馮澥變得八卦起來“臨晉縣令喚作楊懷恩,因為起征苛捐被人告發,聽說督察院御史到了府城,竟嚇得主動前往河中府投案自首。卻是主動投案的貪官,只須老實交出贓款,就可免于流放邊地,且孫輩就能參加科舉。當然,如果貪贓實在太多,罷官下獄是肯定的,兒子也不得科舉。”
胡銓嘖嘖感嘆“放在舊宋,哪會有這般事情官員征收苛捐雜稅,連貪贓都不算,根本就不能論罪。”
馮澥說道“就是因為前朝貪污稀松平常,諸多官員到了新朝改不過來。即便朝廷規矩森嚴,貪污瀆職者也遍地都是,每個月都有因貪污而罷官者。有許多官員已在懷念舊宋了,河北山東山西那邊,甚至有官員投奔偽朝。”
“投奔金人所立的偽朝”胡銓難以置信。
馮澥說道“投奔偽朝的還不止一兩個,都是聽說御史要查自己,帶著家人就畏罪潛逃了。”
蕭楚怒道“華夷不分之輩,抓到了必須處以極刑”
事實上,今年還有往宋徽宗那里跑的貪官,剛跑過去不久李寶就帶兵殺去了
師徒三人聊到半夜,中途還讓店家把飯菜送來。
馮澥走后,蕭楚面帶笑容對胡銓說“新朝天子如此強勢,吾等皆可有大作為也”
并非所有官員都期待“寬仁之君”,蕭楚、胡銓這一派就喜歡強勢君主。
嚴格來講,胡安國那一派也熱衷于輔佐強勢君主。
君主不強勢,如何做圣王
兩日之后,內官前來傳旨,帶著蕭楚前往宮中覲見。
這些征辟而來的官員,按流程都是要皇帝親自考察的。
已經一把年紀的蕭楚,顯得格外有精神,仿佛突然來了人生的第二春。
等蕭楚來到一處偏殿,發現主位坐著皇帝,旁邊那個應該是太子,客座上卻還坐著一個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