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多饑民響應“過江”口號,數萬人分在十幾處渡江,扶老攜幼、拖家帶口朝著南方席卷。
李繼仁站在平壤城樓上,看著遠處饑民過江,長吁一口氣說“總算是走了。”
樸純義擔憂道“這么多饑民過江,恐怕會在關內作亂。”
李繼仁提醒說“我是浿西道御史,你是浿西道節度使。我們只管浿西道的事,莫要替關內道的官員操心。”
“饑民終究是從這里過去的,朝廷追究起來恐會怪罪。”樸純義說。
李繼仁冷笑“我要是能變出糧食來,還會有這么多饑民”
李繼仁雖然也是關內大族出身,但他家不在首都開州,而在漢江以南的廣州。
開州貴族通敵賣國,捅出這么大的簍子,卻讓廣州人李繼仁來接盤。憑啥啊
這本來是一場政治交易,是開州貴族在籠絡廣州貴族。
李繼仁剛開始還非常高興,直到來了平壤之后,立即氣得跳腳想罵娘。他不但沒有油水可撈,還要面臨無數流民,這破地方已被金兵洗劫成白地。
卻說數萬饑民如蝗蟲過境,他們拿著簡陋的武器,很快攻下關內道的三個縣。
關內大族連忙組織鄉兵,撤到城內進行死守,同時請求朝廷派兵救援。
直至起義軍攻占兩個州,高麗官兵才終于殺來,而且官兵被起義軍擊敗。
高麗朝廷現在本就缺糧,文官武將還要貪污克扣,官兵餓著肚子沒造反已經很忠義了,指望他們跟一群餓瘋了的起義軍打仗
剿不了,那就撫。
高麗朝廷派出官員招安,對起義軍首領們封官許愿,同時又強征糧食給官兵加餐。
剿撫并用之下,有四個起義軍首領,接受招安做了叛徒。
起義軍總領袖金定,甚至被自己的部將誘殺。
起義軍中的青壯精銳,被遴選出來當兵,可帶家屬在關內生活。剩下的起義軍,全被驅逐回大同江以北,不給糧食讓他們自生自滅。
大明官員和軍隊抵達平壤時,這里已經遍地餓殍,在城外走一段就能看到死尸。
而且大多尸體不全,要么遭到野狗啃食,要么被同伴割了吃肉。
就連高麗最繁華的南浦港,也空無人煙、形同鬼蜮。
“這這這這是怎么回事”
在船上還鬧騰的高麗使者崔煥,下船登岸不久,便驚恐得說話都不利索。
許亢宗看著幾步之外,還帶著些血色的骨骸,嘆息道“如此慘狀,我當年出使金國也見過,北方沿途州縣人煙渺渺、路皆遺骨。”
鄭知常像是瘋了一般,從碼頭朝著東北方奔跑,跑著跑著他已經淚流滿面。
這里是他的家鄉,是整個高麗最富庶的地方,他曾在大同江邊邀朋泛舟,寫下無數膾炙人口的詩詞。
沒了,都沒了。
恐怕就連完顏宗干,也料不到如此結局。他在平壤以搶劫為主,沒有進行大規模屠殺,只要高麗朝廷稍微救濟,也不至于搞成現在這幅模樣。
看著鄭知常失魂落魄回來,許亢宗頗為同情,嘆息道“先到城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