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把供詞捧上,朱銘有些不忍心看。
供詞顯示,曾孝端在八年前第一次枉法,原因是給續弦妻子的弟弟跑官。當時他還沒有調入吏部,扛不住妻子的苦苦哀求,就托關系違規吏轉官弄了個職務。
如果到此為止,其實算不得什么。
但他弟弟知道以后,也跑來要官。還說母親沒死的時候,就想看到他們兄弟有出息,巴拉巴拉一通哭泣訴說。
曾孝端思及亡母,又想到妻弟都做官了,憑什么自己的親弟弟不可以?
他先給親弟弟弄了個老家的小吏職務,一年之內幾級跳。甚至借著回鄉探親的機會,暗示當地官員篡改弟弟的檔案,直接提拔為一等吏,并在第二年成功轉為品官。
妻弟和親弟都做官了,妹夫當然也不能落下。
直至曾孝端被調進吏部,更是瘋狂給三位親戚升官,他那妻弟甚至已經做到府推官。
安排親戚做正七品府推官,曾孝端一個人是搞不定的,必須跟經辦此事的文選司郎中勾結。他讓別人辦事,自然要投桃報李,至少得睜只眼閉只眼。
整個過程,沒少收受賄賂。
這些年違規提拔的官員,曾孝端全都供出來了,總計有五十七人之多!
這五十七人,只是曾孝端提拔的。
還有更多低品級官員,文選司郎中就能做主,呈報上來給尚書、侍郎審核簽名即可。
朱銘把供詞交給白崇彥。
白崇彥看完,久久不能說話。
他太信任自己提拔的文選司郎中了,也太相信曾孝端不會亂來了。那兩個家伙呈報的選官公文,白崇彥都是隨便看看,就直接簽名蓋章予以批準。
或者說,大部分一把手都是這樣,不可能事事躬親認真核實。
一個是資歷極老的二把手,一個是自己提拔起來的心腹,他們兩個聯手欺瞞,白崇彥哪里能管得住?想仔細審核都困難,書面材料肯定早就做得完美無缺。
朱銘說道:“你這吏部尚書暫時別做了,再去做知府歷練歷練吧。”
“是。”白崇彥心中苦澀。
關于曾孝端、孫汝瑰的案子,并非秦檜供出來的。
秦檜非常怕死,他想擠牙膏式供述。一次只供出來幾個,然后讓三法司去查,慢慢拖時間讓自己多活幾個月。
他只供出了前任文選司郎中馮友來,也就是閔子順的那個親信。
而白崇彥的親信孫汝瑰,卻是因為提拔被嚇死的楊愿,被三法司抓去碰運氣進行審理。
孫汝瑰親眼看到秦檜被抓走,很快他自己也被抓了,還以為自己是被秦檜供述的。于是乎,這貨嘴硬到第三天就扛不住,越說越多終于把曾孝端供出來。
……
白崇彥失魂落魄離開皇宮,等他回到尚書官邸時,妻子說白崇武已等候多時。
白崇武在石見城做了幾年總督,說沒撈錢肯定是假的,但數目不多可以忽略不計。從日本那邊回來,白崇武漸漸升官,如今已是戶部右侍郎,正好是秦檜的左右手。
“三弟你沒事吧?”白崇武心驚膽戰問。
白崇彥苦笑:“沒事。陛下開恩,沒有過于苛責,只是被貶為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