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刑懲貪又有什么錯?”
華蓋殿里,朱元璋一邊剝橘子一邊很是不以為然。
“那些貪官污吏個個都只是覺得是不得已,個個都覺得自己有苦衷。”
“可卻也不想想,含冤而死的百姓可有苦衷?安分守己卻又落得個家破人亡的小民可有苦衷?”
“等他們個個沆瀣一氣損公肥私,鬧得天下民怨沸騰,等那時這些個贓官狗吏可會聽聽朕的苦衷?”
熱臉貼冷屁股之類的話雖粗俗了點,但他倒是不介意,因為覺得后世說的再恰當不過。
依稀記得二十四將南略定遠時,內外一心同乎兄弟;而隨著開府擴軍招納賢才,平衡各方便想要耗費不少心思了;再等到大明開國,有些昔日舊部與他之間已形同寇仇。
說著說著朱元璋都忍不住有點來氣,結果就是橘子被捏了個稀爛,一旁等著分食的馬皇后也不計較,拿過來一條手絹細細擦拭。
這下子反倒是讓朱元璋有些不好意思了。
擦干凈了手重新拿過來一個橘子,沉吟了一下道:
“至于殘忍嗜殺反倒不知從何說起了。”
勿說什么七八萬人,即便是此前所說的胡藍案涉誅三萬余人就已足夠現在的他驚訝了,畢竟眼下大明官員人數都不及這個數字。
這種情況下便是相當于整個官場被犁平了一遍,這種情況下想要不生亂就猶如癡人說夢。
當然也存在一個被誅九族導致株連人數暴增的問題,但大明開國至今被族誅者才多少人?
就如后輩所說的胡惟庸案當中,凃節陳寧也都只是按刑當死而已,并未追罪其他。
他朱重八是重刑懲貪沒錯,但也不是抓到任何一個貪官污吏就是誅九族丟上去。
不過這些事后輩說的不甚清楚,朱元璋覺得自己糾結起來也沒意義,只能無奈道:
“空印之事論罪者尚不及千,株死者如何逾萬?”
“至于后來之株連咱以此為記,學諸葛武侯嚴明法度,效唐太宗以帝范垂治后人便是。”
三言兩語之間朱元璋也將這想法梳理清楚了一個大概。
自他之后的大明天子,既未起于微末如他一般見人世百態,也非是如他一般親手打天下功勛卓著,更未如他有個離譜身體能事事躬親而不求乎他人。
這種情況下,與其期冀于后人英明神武,不如期冀于完善律法,更訂祖訓,從而能力求大明后世意亦能如洪武時而一以貫之。
不過說起來唐太宗,再心說后人英明神武云云,朱元璋也不由自主將目光飄向了老四。
現在想來,當初在光幕與華夏先帝說起來朱標時,武侯先問是否仁孝再問有否婚配,似也多少透露了一點古怪的味道。
與此相較,李唐二鳳就是實實在在的誤導了,也難怪隨后這些位也都移開話題對永樂帝不再多談。
而如今愈發冷靜之后,朱元璋倒是也沒太多可怨言的,畢竟當時言辭之中他對朱標之滿意愛護是相當清楚的,這種情況下要是再強行說什么“汝子似命不久”之類的,反倒像是有挑撥之嫌,更似跨數百年摻和家事一般,無論如何恐怕都難有個兩全的法子。
心中微微一嘆,朱元璋迎上的便是朱棣殷勤的目光:
“兒來給爹爹剝橘子。”
只不過這個舉動也讓朱標一笑,也近前來:
“兒也給爹爹剝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