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西斜時,江川的衣袍已經被汗水浸透三次又烘干三次。
嘴唇因脫水裂開細小的血口,但劍爐中的火焰終于穩定在靛青色,只是色澤還不夠純粹,像摻了水的酒。
“可以了。”
陶弘景的聲音里帶著罕見的贊許。
“比你師兄當年強得多。”
江川如蒙大赦,踉蹡著退后幾步癱坐在地。
他這才發現院中石桌上不知何時多了個食盒,隱約飄出靈米飯的香氣。
“吃完繼續。”
老人掀開食盒,掰了半只燒雞扔向院墻外。
“大黃!賞你的!”
遠處傳來狗爪忙亂接住食物的聲音,接著是滿足的嗚咽。
江川狼吞虎咽地扒著飯,發現自己的手抖得幾乎握不住筷子。
“師父,火候還差多少?”
“靛青轉純青,看似一步,實則千里。”
陶弘景摸出酒葫蘆抿了一口。
“不過.”
江川順著師父的目光看向剩下的兩顆火靈石。它們靜靜躺在布袋里,在暮色中泛著誘人的紅光。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扒飯的動作慢了下來。
“弟子.想再試試。”
陶弘景花白的眉毛揚了揚。
“不怕再炸兩次?”
“怕。”
江川老實承認,放下空了的碗。
“但更怕辜負這爐好火。”
老人突然大笑,笑聲驚起崖邊棲息的夜鳥。
他拍著石桌站起來,袖中滑出柄小鐵錘敲在江川額頭。
“好小子!有老夫當年的瘋勁!”
當第四顆火靈石投入劍爐時,懸劍崖上空的云層詭異地泛出霞光。
大黃狗本來在遠處新刨的土窩里打盹,突然被一陣地動山搖的巨響嚇得滾出三丈遠。
它夾著尾巴剛要逃竄,又舍不得院墻邊暖融融的地熱,最后只能把腦袋埋進前爪里瑟瑟發抖。
江川赤著上身站在劍爐前,汗水順著精瘦的腰線滑落,在火光映照下泛著古銅色的光澤。
他雙手掐訣,指尖凝聚出一縷青色靈力,小心翼翼地送入爐中。
“穩住心神!”
陶弘景在一旁厲喝。
“鑄劍如修行,心浮氣躁是大忌!”
江川咬緊牙關,額角青筋暴起。
這已經是今天第七次嘗試點燃劍爐,前六次都以爆炸告終。
坐忘峰后山的竹林被炸得東倒西歪,連大黃都學會了在聽到他念咒時就夾著尾巴逃開。
“給我——燃!”
隨著一聲低吼,青色靈力如游龍般鉆入爐底。剎那間,爐中火星四濺,一道青焰”轟”地竄起三尺高。
江川踉蹌后退兩步,被陶弘景一把扶住。
“成了!”
老頭兒眼中精光閃動,拍著江川肩膀大笑。
“好小子,比你那些不成器的師兄強多了!當年他們學這手青蓮燃火訣,足足炸了我半個月的爐子!”
江川喘著粗氣,抹了把臉上的汗。
“師父,這火候.”
“還差得遠呢。”
陶弘景變戲法似的摸出個酒葫蘆,仰頭灌了一口。
“看到沒?火焰要純青透亮才算合格。你現在這火里還摻著雜色,說明靈力運轉不夠圓融。”
正說著,遠處傳來清脆的鈴鐺聲。
小蠻挎著食盒從竹林小徑走來,青鱗像個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