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子原本不大,到天邊晚霞黯淡無光之時,外來道人斷言麻二活不過今晚三更天的事情,已經傳為茶余飯后談資,將道人傳得頗為神奇。
徐道人用過素湯面,在簡陋客房歇下。
外面傳來敲門和老婦人的哭泣聲音:“麻二言語無禮沖撞先生,老婦身為麻二娘親,管教無方,替麻二下跪磕頭賠罪,請先生大人大量,救麻二性命。”
一個白發老婦人領著七八歲男童,跪倒在門外,“咚咚咚”磕起響頭。
走廊上圍了好些人,紛紛出言說情。
也有人不信邪,小聲質疑外鄉道人裝神弄鬼。
“貧道救不了該死之人,麻二造孽過多,雙手沾血,背后有兩條冤魂纏身,你將頭磕破了也救不回麻二之命,莫在此地胡攪蠻纏,以免有礙你身旁男孫命格,去吧。”
門內傳出道人平和清淡告誡聲音。
老婦人嚇得一把抓住男童的手,將其緊緊護住。
忍著悲聲,爬起身匆匆離去。
那道人點明了麻二身負命案,而且是兩條,老婦人作為麻二親娘,或許知道些內情。
隨著看熱鬧的散去,鎮上不良人自是得到了風聲,暗中關注著麻二家門前后,也留意客棧里道人的動向,只等明天一早,水落石出之后開始抓人。
麻二若是活著,他們要抓妖言惑眾的外鄉道人。
麻二若死,抓的另有他人。
送上門的大功勞,不抓白不抓。
三更天不到,麻二突然失心瘋將胸腹抓破,肚穿腸流,自己雙手掐脖而亡,死狀極慘。
翌日早上,徐道人嗅著清新花香,再次來到老桂花樹下擺攤,他早已聽說麻二身死消息,有不少街坊百姓,離得遠遠的指指點點,沒人敢前來看相測吉兇。
敬而遠之,畏而避之,人心也。
徐道人面朝東街,闔目養神,沐一身朝氣霞光。
人間悲歡,喜恨苦樂,在這一刻似乎離他遠去。
道人沉浸花香縈懷,與天人感應,逍遙自在獨處一片小天地。
有無形紫氣和青氣環繞不息,使得這一刻的道人寶相莊嚴,恍若神人般光彩照人。
有一名牽著女童的五旬婦人,穿著貴氣,頭戴金衩,隔著十余丈打量道人,臉上顯出喜色,見道人閉目小憩,氣度飄然似不近人情,她徘徊著一時不敢近前打擾。
如此走了七八圈,女童仰頭叫道:“祖婆婆,睿兒腳走痛了,去那邊坐一會。”
扯著穿暗紅綢衣的五旬婦人往道士那邊跑去。
老桂花樹兩邊,有古舊石凳、石桌。
徐道人緩緩睜開眼眸,看向粉雕玉琢女童和滿臉笑意的婦人。
“打擾道長修行,不知道長可還認識老身?”
“是你,好些年不見,虧你還認得貧道,免禮,快快起來,這是你孫女?”
徐道人從婦人眉眼之間的笑容,認出對方是當年那個行走江湖表演胸口碎大石的紅衣女子,感慨歲月是把殺豬刀,窈窕身材已經發福臃腫,站起身虛扶行禮的婦人。
婦人還保留著兩分豪爽性子,道:“您是神仙中人,幾乎沒什么變化,我一眼就認出道長您。這是我小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