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笙沒有繼續沿用雪山上那些分散的“小鍋”,而是設計了一口單一的“大鍋”。她意識到,之前的“鍋”太過分散,捕捉到的聲音自然就像落入了多個不同的池塘,彼此之間互相擾亂,信號紛雜,難以分辨。
每一個鍋的接收范圍不同,彼此間的時間延遲和相位差,使得聲音中夾雜了層層噪音,這或許正是導致最終聽出來的聲音千差萬別的根本原因。
倒不如將無數池塘化為一片完整的湖泊。
天耳湖的概念,正是基于這一想法。
現在單一的“鍋”,或者說“湖泊”,能讓天音凝聚并放大。
無論是來自星空深處的波動,還是來自虛空的低語,都能被天耳湖所捕捉,以更清晰、純粹的方式,最終落入像是朱九清現在頭上所戴的“鍋”狀接收器中。
只是關于這些聲音要如何識別、如何分離、如何解碼,她還在思索中。
不過,在這過程中,她也有了別的想法,加入了別的設置。
她輕輕一動念,天耳湖的表面頓時泛起波紋,形成了四個凹陷下去的圓錐形結構,分別朝向四個不同的方向。
頓時,四種不同的雜音重疊在一起,形成了一片嘈雜的聲響,但朱九清一聽,卻能立刻辨別出其中的四種不同聲音。
“這就是大人所說的隱藏功能”他眼中閃著興奮的光。
柳笙點點頭,心中暗自聆聽著“世界”低配版的反饋,同時繼續用小觸手調整那些金屬薄片背面的角度,把四個圓錐體合并成一個深深陷下的圓錐形接收器,中心指向天空的一點。
就在這時,朱九清的鐵鍋里,傳來一種浩渺的聲音,重重疊疊,又格外清晰,宛如天外的回響。
他一臉驚喜:“這么聽來,我們就能憑此精準觀測來自星空不同的聲音!”
柳笙笑著點點頭:“這些聲音,或許是星星爆炸的余燼,又或許是來自其他星星上散出的能量,又或許是來自于虛空創始之初的余波,甚至……可能是來自于別的生命體的一句問候。”
朱九清聽得神往。
“果然像是大人所說,這天上,看似安靜,卻充滿了各種聲音,很是嘈雜。”
柳笙點頭道:“沒錯,所以,這也可以稱之為望遠鏡,雖然不是用眼睛看,而是靠聲音呈現出虛空的面貌。”
朱九清向往,又茫然:“我也記得大人說的,要將之什么三維立體地看,甚至考慮時間維度地看,但我還是無法理解,看不出什么來。”
“或許像大人所說的,真的要等天耳湖完全成型的那一日,還有我學成大人所說的算學的那一日,我才能領悟到什么。”
柳笙看到一臉迷茫的朱九清,心頭不禁泛起一絲歉意。
“對不起,這是我的想法,卻讓你如此投入心力嗯。”
朱九清卻猛地抬頭,兩眼一瞪:
“大人,您這么說才是殘忍。用那樣的方式將我引來,明明知道我一旦知道了就不會善罷甘休,現在卻跟我說抱歉,難道這是要勸我放棄嗎”
“當我知道這個安靜的星空之外竟然有這些精彩,我又怎么會放棄……”朱九清抬頭看向那片遼闊的天空,喃喃道,“相比之下,我是如此渺小,身陷于這樣的浩渺之中,又怎么抵擋得住心中的向往……”
“更何況,這個世界已經陷入寒夜,雖然大人您的力量為我們構建了一片凈土,但……”
朱九清搖搖頭,沒有說下去。
柳笙聽著,心中微微一沉,“只是有些抱歉,可能會讓你投入許多時間進去,甚至……”
“不止是我,還有蕓娘、露珠兒她們呢!”朱九清打斷了她,“她們也在苦學算學,都想要知道這外頭究竟有什么!也都想知道,我們……是否還能找到另一條路。”
他的嘴角掛著一絲苦澀的笑,眼睛里卻隱含著某種光彩,在鐵鍋下熠熠生輝。
【害人學數學,造孽呀造孽!】
柳笙恍若聽不見“世界”低配版這句調侃。
心一沉一浮,視線不由得投向那片星空。
“不過我們也已經預想過了,大不了就一輩子,這輩子不行那就下輩子,反正咱們不是能輪回轉世嗎”朱九清忽而輕松一笑,不甚在意地說道。
他還是相信胎神。
這里大部分的人,雖然跟隨地母,但是歸根結底,信的還是背后的胎神。
柳笙對此也無意糾正,畢竟自己也是扯著胎神的大旗。
而朱九清似乎已經幻想起來,神情逐漸興奮:
“若是能跟大人一樣,有著宿慧,那我肯定得找回天工坊,繼續聽這勞什子聲音,我就不信我下輩子還不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