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妹子,你說這算什么事兒呢?”
小骷髏大國師艱難地從欄桿縫隙中鉆了出來。
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竟然能如此柔軟。
柔軟得只剩下一層棉布,里面填滿了棉絮。
和之前只剩下干癟緊繃的皮囊和嘎吱作響的骨頭的模樣形成鮮明對比。
他縱然有諸多手段,但此處規則壓身,加上自己也被“大妹子”文微闌的手段束縛,根本使不上力,用出來對于這些龐然存在來說只是撓癢癢。
眼下又還沒有山窮水盡之時,壓箱底的能力倒也不必使出。
只能逃跑為先。
還好他現在雖然只剩下一副軟塌塌的布囊,但足夠纖小,一下就從重重包圍中溜了出來。
沒想到已經是半神了,也有如此狼狽的時刻。
但想到“大妹子”修為不如他,對于他方才的問題也并沒有回應,不由得產生了幾分擔心。
畢竟自己受了人家娘親的囑托,還有地母大人這一層關系在……
“罷了,大不了就拼了,掙脫規則甩了這一身布囊,將文微闌從里面搶奪出……咦,你出來了?”
只聽嘩啦啦鏈條聲作響,一群戴著鐐銬、形態各異的詭物簇擁而來,抬著一張極小的太師椅,椅上穩穩坐著一個軟塌塌的布偶。
圓溜溜的紐扣大眼睛,兩頰還有紅布剪出兩抹紅暈,雖然完全不似平日里冷得跟宮里的冰窖似的模樣,但這不正是文微闌嗎?
“等等!你這是……”
大國師話未說完。
但見那些詭物走到跟前,齊刷刷“啪”一聲跪下,低垂頭顱,緩緩將那巴掌大的太師椅放低,讓文微闌緩緩落在地面上。
“這些玩意兒都聽你的?”大國師驚住了。
圓溜溜的大腦袋點了點。
“真是厲害……”
大國師不住咂舌,果然小微闌不一般,又想起張蘭說過的話,似乎真的有幾分道理……
說不得自己往后成神之路還得有文微闌幫忙。
“不過,小微闌,你能不能把這個狀態給老夫解開?這個模樣,有些使不上力啊……”
沒想到文微闌那張小臉板著,緩緩搖頭:“我也解不開。”
“什么!那你怎么這么淡定?”
“因為我這張臉做不出太多別的表情。”
“……”
“咋會這樣呢……”
“因為我這張臉就是一層布……”
“老夫是說為什么會變不回去!”
“我也不知道。”文微闌依舊相當平靜地說道。
“或許是因為我本來快要追隨到了卻因為遇到某種更高層的力量迫降導致出現了那個叫做什么來著……哦,笙笙經常說的bug。”
文微闌說得又長又快,又沒有停頓,大國師的耳朵就是骷髏頭骨上的小貼布,實在有些聽不清楚,但最后那個詞倒是捕捉到了。
“哦,bug,我懂,高中編程社團里學過。”大國師得意洋洋道。
“當然,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什么?”大國師隨即明白了,沉聲道,“小微闌,你是指外面那玩意兒是吧?”
“沒錯。”
文微闌鄭重點了點輕飄飄的頭顱。
兩只布偶齊齊望向監獄詭之外。
只見長城之巔,那張巨大神面正壓頂而下。整個天穹都仿佛因這巨物的降臨而墜落下陷。
然而似乎因為某種力量,最終沒有徹底壓落長城,只勉強停滯在梨樹詭那如傘如幔的粉白樹冠之上。
但那樹冠早已搖搖欲墜。
落花繽紛,如暴風雪。
花雨中,那雙眼睛已然徹底睜開。
宛如兩面死寂的弧形鏡子,將整座長城全部納入注視之中。
文微闌甚至感覺到,一種近乎于穿透皮肉、釘入靈魂的注視,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雖然在文微闌的概念中,無上神沒有情感。
甚至,她已經知道,無上神不應該存在生命。
但此刻,她分明感受到,那注視之中蘊藏著許多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