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聲喧嘩,憤怒漸次蔓延。
可“沈雉余”的臉色沉沉,緩緩開口:
“因為……沒有時間了。”
“我不知道已經沉眠多久,我的世界……恐怕距離滅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可是……既然如此,這個解答又能改變什么?又能解決什么?”
許多人想不明白。
柳笙站了出來,平靜道:“所以這正是我匯報的第四部分——這種方法的根本弊端。”
“剛才已經提到,你們所謂的解法,不過是飲鴆止渴,你們以為自己逃離了深淵,結果又墮入另一個深淵,而且還是自己一手締造出來的。”
“逃離十個金烏,壁畫上所畫的場景!”平京大學的王老院長陡然色變,脫口而出。
他也是參觀過金烏遺跡的,最近也在研究其壁畫文化,對此當然記憶猶新。
“沒錯,只是我們一開始想到的,是自然形成的十個恒星造成的滅世之災,誰能想到,原來是親手造成的……”
搖了搖頭,柳笙繼續道:
“更何況,你們用來包裹恒星的外殼‘閾限空間’,是詭氣構成的。”
“這種結構,究竟會帶來怎樣的反噬,你們真的考慮過嗎?”
“這么說起來,幸好我們的“一只金烏”已經衰竭,若是在全盛之時,不知道會造成怎樣的影響。”
“你們甚至主動將自身意識投入其中,與那位被供奉在‘金烏’核心的神明——應該是你們的大能修士,一同長期浸泡在詭氣之中。”
“這種侵蝕,日積月累,會造成什么樣的影響,恐怕你們自己也說不準。”
“你們以為信仰能維持內核的平衡,但是此人到底如何了,不開啟這個‘火種’看到內里,是不會知道的……”
這時,“沈雉余”終于開口了。
“沒錯。”
她聲音低沉,帶著一種穿越歲月的疲憊。
“那種在其中的孤獨、恐懼、痛苦、悲哀……是你們無法想象的。”
她的模樣漸漸變化。
熊熊火焰在她身上灼燒,像是滴落的鮮血。
“漫無天日的黑暗。”
“你只能感知到信仰的連接,知道千萬人將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堅信你能拯救這個世界。”
“可沒有人知道——連我都已經不相信我自己了。”
眼睛里的光黯淡,但火光升起。
“當所有的信念崩塌,心中的支柱也在崩塌,那些信仰著我的人們,并不知道……我已經腐朽成什么樣子。”
一根根如臍帶般的幽深黑線,從“沈雉余”的脊背、手臂、甚至腳踝處延伸而出,與這些在座的黑影相連。
仿佛還在維系著某種信仰,雖然早已不復人形,只剩下殘渣般的執念。
臉上張開黑洞洞的嘴,發出凄厲又痛苦的嚎叫,一聲聲回響在這血色的空間中。
就在這一刻,會場的空間開始猛烈收縮,仿佛整個現實都在崩解。
飛檐化作游煙,梁柱如紙折疊。
高天之上的仙山開始震蕩,仙殿也在不斷變幻形態,時空的邊界像是水波般抖動,許許多多繁復的、屬于不同意識的空間正在展開又合攏,仿佛是一本翻不完的書。
這一切劇烈變化之中,唯有柳笙與“沈雉余”仍靜靜對望,如兩座沉默的山。
而其余眾人,像是變得極為渺小,置身于山腳,仰望著這兩座熊熊燃燒的高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