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顱骨前面,只有顱骨側面和顱頂的骷髏頭,能有什么用?
自然是極有用的。舉個栗子,如果復原了顱骨側面和顱頂,結果發現是個扁頭,那不就縮小了死者的出生地和籍貫?
類似的,在大馬地區分析一只顱骨,哪怕顱骨前面受損嚴重,其他三面的骨頭,以及顱骨前面剩余的骨頭,首先就能用于區分種族。
大馬地區的主要族群是馬來人,華人和印度人,以及少量的原住民。
單就顱骨形態學來說,馬來人的顱頂最低,華人次之,印度人最高,原住民則是低且平。眼眶也不一樣,馬來人的眼眶偏圓,眶緣鈍厚;華人的眼眶方圓,眶緣較銳利,印度人的眼眶是圓形的,眶緣上緣銳利……
凡此種種,包括顴骨、眉弓、牙齒等等,不同種族都有統計學上的差異,這些都是兇手擊打中不好破壞的,只是有些好用有些不好用。就比如牙齒方面,華人的牙齒齲齒率就高,馬來人的頰面損耗更大,因為吃檳榔……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對一名法醫人類學家來說,一個人的一生,最終都會濃縮在他的骨骼中。
不是每個人都會寫日記,但每個人的骨骼都是他的日記。
江遠一個骨頭接一個骨頭的看下去,時不時的做一些記錄,并沒有著急給出結論。
如果只有一片和少量的骨頭,那么,給出的結論就會多一些“或者”、“也許”、“可能”之類的前綴。
當然,全套骨頭也可能會有,要想獲得精確的結論,往往需要骨骼的主人在身前就很配合,做一些少數人做的事,得一些少數人得的病,受一些少數人受的傷……需要非常努力,才能在死后開口,借法醫人類學家,說一些少數人才能說的故事。
否則,就算留下了全套的骨頭,也不過是一副庸人之骨罷了。
雅各布等人很快將鍋中的骨頭都撈了出來,收拾干凈,擺在了解剖床上,并貼心的按照解剖學的標準排好順序,以方便江遠取看。
接著,雅各布就眼巴巴的看向江遠,等著有什么能再用得上自己的地方。
要說起來,雅各布也是技術水平很高的法醫了,法醫病理學等主要的技術水平至少有lv3中段以上的水平。
但法醫人類學這種黃金級的技術,他年輕的時候沒機會學,人到中年就更少機會了。最起碼,國內的其他法醫是不會教他的,他也不好意思跟著學。而江遠明顯超出普通專家水平的法醫人類學,幾乎是雅各布能接觸到的頂流了。
雅各布就希望能跟著江遠,好好地研究一下他的工作,進而能有所成。
這時候,就見江遠放下了手里的骨頭,轉頭問道:"dna的報告怎么說的,華人和馬來人的混血嗎?
“是的,咦,這都可以看出來嗎?”雅各布還在腦海中幻想著,江遠是否會拿出一根骨頭,描述出死者生前有什么職業勞損或者得過什么代謝病,結果開局就聽到一個混血的判斷。
這可比判斷單一種族難多了。因為單一的種族判斷是有基礎研究支持的,而像是華人和馬來人混血這種,大概率只存在于大馬的族群,就不應該是一名中國的法醫看出來的。由大馬本地的法醫專家說出來還差不多。
江遠只“嗯”了一聲,道:“死者的鼻根點中等偏低,梨狀孔寬度介于華人女性和馬來人之間。另外,骨盆下角95度,骶骨形態偏向于馬來人的短寬型,但坐骨切跡接近華人……初步判斷的話,東亞漢族的基因占比大約60%,馬來人基因占比約40%,所以應該是大馬本地人,已經不是一代混血了。”
雅各布轉身默默拿出了dna的鑒定報告,很快翻到了種族鑒定一欄,再抬頭看看江遠,突然有點心疼他。
如果放到20年前,dna技術還不成熟的年代,單單江遠這么一手種族判斷,就得在美國之類的多種族大殺四方,何至于僅被冠以“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