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睿,死了。
如花般的年紀,永遠定格在冰冷的風雪夜里。
這個只想進城掙點兒錢為母親分擔點兒壓力的小村少女,被從德坊騙進去,又因為誓死不從,被祝恪等一眾黑水幫眾殺雞儆猴。
生生凌虐至死。
她做錯了什么嗎
并沒有。
錯的不是她,是祝恪,是從德坊,是黑水幫。
但今兒,沒錯的人渾身冰冷僵硬,躺在雪地里。
明明錯了的人,卻在高墻殿上觥籌交錯,歡聲笑語。
這樣對么
這樣不對。
那該如何
人死不能復生,但人活卻可以去死。
黑水幫二當家,黑水幫眾,又多了一個必須要死的理由。
走馬燈結束以后,代表著周小睿遺愿的煙熏灰字兒在經卷之首浮現。
八品凡愿
無解之仇
時限∶十日
事畢有賞
余琛收起度人經,將周小睿的尸首抱起來,裹上草席,放在路邊的墻根兒下。
這才推開那厚重冷硬的紫黑大門,走了進去。
因為方才瘦高個兒和矮胖子出來,并未放下門栓,所以走進從德坊時,余琛沒費半點兒力氣。
從德坊里,大抵是因為二當家祝恪好不容易來上一次,所以哪怕已經是夜深,連綿的閣樓也是明晃晃,不時傳來笑罵和杯盞碰撞的聲音。
好不熱鬧。
余琛順著院子里的小路,朝著那最中央的一座閣樓走過去。
一路上沒遇上任何巡邏或阻攔,暢通無阻地像是一個陷阱。
從德坊,大堂。
燈火通明。
虎頭高座之上,一個看起來五十來歲的壯漢端坐,身披暗紅大裘,翹著二郎腿。
他的臉上,線條方正而冷硬,就好似雕刻出來的石像那樣,不怒自威。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在他所坐的虎頭石椅上,一把黑黝黝的九環大刀靜靜地靠著,寒光幽幽,攝人心魄。
而在他一旁,一名道袍中年人,閉目垂眸,對于桌上的珍饈美味,完全不為所動。
虎頭石椅上的祝恪看著底下好不快活的黑水幫眾們,面無表情。
和這些個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不要命的家伙不一樣。
祝恪知曉得更多。
與其說今兒晚上是一場從德坊的歡宴,倒不如說是一場針對摘頭鬼的鴻門宴。
先前,在季老六與鐵天順相繼遭遇不測以后,整個黑水幫都大為震動,人心惶惶。
除了那大當家黎滄海以外,剩下的三位當家都回了總部,聚集起無數幫眾,嚴陣以待。
想等主心骨黎滄海從州城返回后,再作定奪。
但沒想到的是,望氣司突然來人,告訴了他們一個計劃。
一個守株待兔,請君入甕的計劃。
三位當家聽了,眉頭直皺,但又難以拒絕。
這才回到了各自負責的產業,等待那摘頭鬼來。
所以祝恪很清楚,今兒晚上,自個兒連同底下的百多個黑水幫眾都是餌兒
這讓喜歡把一切都掌握在手里的祝恪,相當不舒服。
但他哪怕再惱火吧,也不可能跟望氣司的人發脾氣。
于是,剛那不聽話的周小睿,就不幸成了靶子。
“當家的咋不喝咧”突然之間,底下一個喝得醉醺醺的幫眾朝祝恪一抬酒杯,“我敬當家的一杯”
說罷,一飲而盡,臉色通紅,就開始解褲腰帶,“我去方便下”
說著搖搖晃晃地朝門外走去。
祝恪沒理會他,坐在那高座上,渾身緊繃,手指不自覺地搭上了那九環黑刀的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