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忱啊,就到死都想不明白。
他爹這些年來,雖家中富貴,但從來平易近人,樂善好施,是整個寧花坊公認的大好人。
為何就淪落到一個死無全尸的下場呢
還有他自個兒,從小尊師重道,心懷慈悲,平日里見什么可憐人可憐事兒,都從不吝于出手,助人為樂。
為何就要遭受這般對待呢
還有那藥王樓,雖說無奸不商,你圖財也就罷了,為何不能好好煉出一爐丹藥呢
還有那朱雀城守,堂堂京城下轄四方城城守,朝廷的官老爺,百姓的守護神,為何就于那無良奸商勾結呢
元忱活了十八年,但大多時候都在山上修行,他爹和他老師又都是正直之人,所以他接觸到的都是那世間光明的一面。
直到老師身死,他爹重病,方才見識到,這光天化日之下,沉沉的黑暗。
走馬燈看罷。
余琛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看著跪在地上的惡鬼,它舌頭被割了半截兒,說話斷斷續續,不住喃喃。
“公道公道何在天理何在”
余琛嘆了口氣,度人經金光大放,將其攝入其中。
不住感嘆。
這元忱啊,還是太天真了。
他不明白,這個世道,并非好人一定就有好報,正相反,在很多時候,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尸骸往往那些惡貫滿盈的家伙,活得更好。
而那藥王樓和朱雀城守之間,又必然存在著龐大的利益關系,財帛動人心,朱雀城守不會因為元忱他爹的死讓藥王樓背負丑聞,反而跟著藥王樓來對付他,也不是什么無法理解的事。
公道,并不是哪里都有的。
“不過,既然你找上來了。”
余琛站起身,推開門,
“雖然遲了,那這個公道,我便給你。”
四月梅雨天。
連綿的陰雨落下來,洗去了那寬闊的青石街道上的塵埃,浸濕了京城上下每一寸土壤,連綿的雨點兒灑落在古老的閣樓上。
藥王樓的朱紅色牌匾,在數百年風雨的沖刷下也已褪去了當初鮮艷的顏色,但卻蒙上了一層古老的氣息。
只是今兒,這龐然大物一般的閣樓前邊兒的街巷上,圍滿了人。
寧花坊的元英雖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因其早年樂善好施,頗為百姓稱道,又因為前些日子那足夠獵奇的死法兒,更是抓人眼球。
所以他的死,并不是波瀾不驚。
大抵這也是藥王樓和朱雀城守軟硬兼施也要元忱去承認他爹的死跟藥王樓的丹藥沒關系的原因。
對于他們來說,元英不重要,元忱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藥王樓的名聲。
倘若名聲壞了,藥王樓的買賣自然會大受打擊,那些個競爭對手鐵定落井下石,誰都想在藥王樓這塊大肥肉上狠狠咬下來一口。
如今,便已初現端倪。
且看一個個百姓撐著油紙傘,站在藥王樓下,交頭接耳。
當然,這里邊兒有多少是藥王樓的競爭對手請來的托兒,那就不清楚了。
總而言之吧,這人都是喜歡看熱鬧的,人一多,大伙兒就往里邊兒湊,就開始問,到底咋了啊是不是出什么事兒了啊
然后在一張張嘴開闔之間,一個個故事就流傳出去。
“你還不知道啊說藥王樓的藥,吃死了人呢”
“啊那般嚇人俺商會昨兒才在藥王樓進了一批跌打藥呢”
“唬你不成聽說就是寧花坊那老好人元英,吃了藥王樓的什么續生丹,砰一聲炸了”
“不是說是因為那元英之子元忱給他爹的服用方法不對嗎”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聽說那元英已經報官了,衙門已經在查了,咱閑著沒事兒,就等個結果。”
“”
人潮洶涌,有凡人,也有煉炁士,都駐足在這藥王樓面前,等著看熱鬧。
而那藥王樓上,最高一層,站著倆人,俯瞰著底下好似黑螞蟻一般的百姓。
前面那人,四十歲,八字胡,方正臉,不怒自威,一看就是身居高位。
而后邊兒那人,更加蒼老一些,須發斑白,身材佝僂,雙手黝黑,一看就是乃是常年煉丹,接觸烈火所致。
這會兒,倆人臉色都不太好看。
“陳長老,這次的事,已經鬧大了。”前邊那中年男人,臉色陰沉,手里握著這個玉瓶兒,指節發白。
雖然面無表情,但仍能看出此時此刻,他的心頭憤怒。
“我不明白,上次那小雜種來樓里鬧事兒的時候,為何不通知我”
中年男人一把捏碎了玉瓶,正是那元忱手中的劣品丹藥,
“若是那一次,你們不是將他趕走,而是讓他永遠閉嘴,還需要我們去麻煩城守大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