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濃郁到了極點的怨氣,讓余琛和虞幼魚都是渾身一個激靈。
雖說如今人鬼殊途,陰陽相隔,但虞幼魚接受了陰曹地府的敕封,受封“孟婆”神職,卻是能察見那陰神鬼物。
當即眉頭一皺,看向余琛。
后者深吸了一口氣,便也明白過來。
這佝僂的獨眼瞎子,游方道人,死是死了,但心頭卻留著那可怕的怨氣和憎恨,化作遺愿,留了下來。
同樣的,這也就意味著一點。
他的走馬燈,可以被余琛所察見。
這當真是一個幸運又不幸的消息。
有遺愿,而且是這般龐大的怨氣,說明方旭子怕是遭受過悲慘凄涼的遭遇。
但同樣的,那幾乎已經斷了的焦黑玉佩的線索,也再度續了起來。
“唉”
虞幼魚也明白這一點,嘆息了一聲,看向那游方道人的鬼魂。
此時此刻,他好似本能一般,朝著倆人邁步而來。
口中好似石頭摩擦一般,發出沙啞而刺耳的聲音。
“我不甘心啊我以為我已經忘了但忘不掉啊憑什么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尸骸我不甘我不忿這世道不該這樣不該這樣啊”
最后的嘶吼,充滿凄涼與悲憤,震耳欲聾
余琛和虞幼魚聽了,都是頭皮發麻。
然后,幾乎本能那樣,虞幼魚難以控制地上前一步,腦海里不由自主想起來那夢中的“傳承”。
口中念念有詞,吟唱那古老而莫名的歌謠。
隨著渺遠恍惚的歌謠聲響起,那狂暴的恐怖的怨氣,緩緩平息,被收進那游方道人身軀之內,他那恐怖的嘶吼與暴怒,也稍微緩解了一些。
一切的一切,好似都是本能中無意完成。
做完了這一切以后,虞幼魚自個兒也是不明所以,茫然望向余琛。
而余琛一見這般模樣,心頭卻是明悟了過來。
這哪怕是陰曹地府未曾坍塌之時,天上地下,枉死生靈也是多不勝數。
他們或因那無窮無盡的怨氣和仇恨,不愿輪回;或是那神通廣大的可怕存在,哪怕身死也有清晰的靈智,想方設法將此生的記憶,經驗,神通經典帶往下一世。
可地府怎么可能任由這般事兒發生
便在那黃泉上搭了一座橋,喚作奈何,橋上設一神,喚作孟婆。
她有那么一口大鍋子,鍋里終日沸騰著滾滾的藥湯,其真名不詳,只被稱為“孟婆湯”,孟婆湯,孟婆湯,一口忘卻生前事,恩怨情仇皆作夢。
久而久之,孟婆便成了那消泯執念,斬斷生死的神明。
而她熬湯時,便會吟唱一首歌謠,喚作望鄉,亦通“忘鄉”,有那平息怨氣之能。
方才虞幼魚所哼唱的便是那歌謠,讓那游方道人的鬼魂,平靜了下來。
倘若陰曹地府尚還在世,接下來便應當是喝下孟婆湯,度過黃泉路,經善惡判罰,轉世投胎。
可如今東荒的輪回未曾復辟,所以余琛要做的是,完成這鬼魂的遺愿,度化其投胎轉世,以復蘇輪回。
聽余琛這么一講,虞幼魚方才明悟過來,方才自個兒哼唱的究竟是什么。
余琛上前兩步,站在那游方道人的鬼魂前方。
盡管被那孟婆的歌謠平復了怨氣,但那雙眼里,無窮的憎恨和怒火,依舊升騰。
那種極致濃烈的怨恨,讓余琛為之皺眉。
明明虞幼魚派出的人在救他命的時候,已將那些意圖殺人奪寶的奸人給斬了。
那他的怨恨,又是對誰
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