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嫻之的鬼魂望著眼前這個瘦削的年輕人,聽著他那并不洪亮但無比堅決的聲音,前所未有地感到震撼。
打碎世界,弒殺神明。
——這是張嫻之和她所認識的所有生靈,從來都沒有想過的事兒。
甚至不能用離經叛道和大逆不道來形容這種想法,應該說是……荒唐。
就像沒有人會想著熄滅太陽的光輝,沒有人會想著要把星星全部摘下來那樣。
這是從未設想過的道路。
無論是她也好,亦或是她所認知的所有人也罷,從出生的那一刻起,腦子里便只刻下了一個念頭。
神,至高無上,無所不能。
哪怕是他們要降下天罰毀滅所有的生靈,也不過是世界的自然運轉罷了。
——雷霆雨露,皆為天恩。
從不會質疑。
從不會怨恨。
從不會背叛。
這就是九重天的人們從誕生之初便已被刻下的烙印,深深送入了骨髓和靈魂里,不容反抗。
但余琛……卻好似給她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那樣。
對啊!
神憑什么要毀滅世界?
神憑什么為神?
神憑什么高高在上,肆意玩弄蒼生?
“在此之前,從來沒有人起過這種念頭嗎?”余琛皺著眉頭,開口問道:“——不是付諸行動,而是……一點兒反抗的心思都沒起過?”
張嫻之聽罷,輕輕點頭:“至少妾身所認識的生靈中,沒有任何人有過類似的言語。”
“那恐怕就不單單是……環境的功勞了。”余琛嘖了一聲,伸手一招,一枚散落在地的命星落在他的手里,仔細端詳著那光芒當中的符箓時,青女的聲音回蕩在他的耳畔——
“陛下,依妾身所見,這是某種刻印,作用在靈魂深處——用來強化或封鎖某種念頭。”
青女開口道:“——恐怕是因為當初的天人之戰,古仙一脈知曉了任由人道發展會是怎樣的威脅,所以為三十六洲的生靈打入這種刻印,在保留了他們七情六欲的情況下,唯獨封鎖‘反抗’的念頭。而這小姑娘能被您一句話說通,估計也并非是單純的醍醐灌頂,而是因為她身死以后,刻印掉落。”
余琛聽罷,微微點頭,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擺了擺手,將命星的事兒暫且擱置,而是看向了一旁臉色早已嚇得發白的盛瓏子。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小的也只是遵命辦事!小的倘若不從,性命不保啊!”在極端的恐懼之下,先前還殺意騰騰的盛瓏子早已是蔫兒了,不停求饒。
余琛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一把給他扔進了陰曹地府。
——既然他說自己受到脅迫,那沒問題,判官殿上,一切都會水落石出。
所有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承受結果,賞也好,罰也罷。
“歇息一番吧,這家伙口中應該能知曉更多的情報——關于這九重天。”余琛擺了擺手。
而張嫻之仍覺得余琛先前那狂妄的言語……像是做夢一樣,分不清虛幻與現實。
“你不信嗎?”余琛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