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說的話,就是從昨兒晚上開始,上京城諸多坊市和街巷陸續都出現了幾樁目睹“鬼魂”的見聞。
——死去的人以那半透明的鬼魂之身,出現在了陽間世界,出現在活人面前,盡管只是曇花一現,但見聞者都言之鑿鑿,不似作偽。
對于習慣了生死相隔,人鬼殊途的東荒生靈來說,這的確稱得上一場震動。
也正因如此,未曾親眼見過的人,對于這些異聞都抱懷疑態度。
但只有余琛知曉。
——都是真的。
他抬頭望去,只看那黃金輪回之路已經蔓延出上京,覆蓋了上京城外千里之地,仍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鋪展開去。
而在這輪回覆蓋之地,陰陽之間的界限不再那么明顯,“見鬼”這種事也并不是什么奇聞。
另外,天機閣那邊他早就通過氣兒了,不會插手干預。
所以……對于鬼魂的偶爾存在,隨著時光的流逝,上京城的百姓也會逐漸接受吧?
就像他們早已接受了“妖怪”,“兇獸”的存在一樣。
收回目光,余琛將念頭探入自己的天人世界當中。
只看那名為生死的兩枚嬰孩,正分別酣睡于陰陽當中,緩緩成長的同時,也在完善著陰陽世界生與死的天道。
總而言之,一切……有條不紊。
但就在這般平靜和安寧之下,卻存在著無法被陽光照耀之地,在骯臟的沼澤里,在污穢的污泥中,在無盡深遠的地底世界,供“走投無路的絕望的失敗者”舔舐傷口的陰暗之處。
一些隱晦的暗流,正在涌動。
地底深淵。
遠離地表的數萬萬里深處,這里是生靈無法踏足之地,穿越了地層熔巖的無盡深處,是陽光和花香一輩子都無法傳遞到的地方。
咕嚕……咕嚕……
熾烈的猩紅的熔巖無時無刻不在燃燒著,滾滾的高溫好似要將一切都融化殆盡。一層又一層融化又冷卻后的漆黑地巖堆疊起來,形成了一座無比龐大的洞窟。
在這偌大的熔巖洞窟中,原本應當沒有任何一點兒生命的跡象——這接近地心的可怕高溫已近乎于大道之火,別說什么蟲豸兇獸,哪怕就是道果境的大神通者長時間駐足都會因無邊的熾烈和劇毒的瘴氣而生死道消。
但此時此刻,就在這堪稱生命禁區的可怕地底,卻存在著兩道身影矗立那滾滾沸騰的巖漿之上,任憑可怕的高溫沸騰,卻生傷害不了他們分毫。
兩道身影都披著那漆黑的長袍,長袍之上隱隱刻畫無數復雜的灰色紋路,隱隱發光,卻并非用來抵御高溫,而是將他們倆的存在隔絕了起來,就好似斬斷了與這一方天地的所有聯系一樣。
——存在于那里,但除了眼睛能夠看到他們的形體以外,其余所有的一切氣息,痕跡,因果,天機,命運……都好似并非位于這一方天地。
“鎮元子,已經閉關了……”
黑袍之下,其中一道身影輕聲開口,他的聲音沙啞而沉悶,就好似隆隆的鼓聲,回蕩在這地下洞窟當中,“已過去了幾天,氣息潰散,融入天地,神念沉睡,并非如先前的釣魚之計……”
“啊……可是他應當知曉我們的存在,先前也多般地方,如今為何竟如此大膽?”另一道身影頗為疑惑,這是一個冷漠的女子聲音,好似三九天的寒霜那樣,一開口似乎讓整個地下洞窟的溫度都下降了好多。
“大概是……他回來了。”那男子再道。
值得注意的是,先前說起鎮元子的時候,這沉悶的男聲音中并沒有任何的情感波動,就像只是提到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存在那樣。
可直到方才這一句,說到這一個“他”的時候,那股毫無任何辦法掩飾的恐怖憤怒和怨恨,就好似周遭熾烈的熔巖一般沸騰起來!
進而,瞬間影響了整個天地!
且看整個地下洞窟如同遭受了某種可怕的重擊那樣,轟隆劇烈地顫抖起來,就好似承受不住那股熊熊的怒火一般!
“奇門!”女子適時開口,方才讓那男子瞬間冷靜下來。
“吾失態了。”他搖了搖頭,重新恢復了平靜,周遭一切可怕的變故也在一瞬間平息下來。
好似幻覺,一切都從未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