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頭掂起腳,在木桿頂端掛上老舊的小提燈。
閑著無聊,他剛剛又把燈罩擦拭了一番。
不知名的油脂在燈座中燃燒,黑煙從破口的玻璃罩中涌出,混雜在霧氣里。
這種小燈只能散發出微弱的光芒,與其說是照明,還不如說是個信標。
告訴那些礦工,挖好的礦石就送到這邊來。
不遠處,青羊街的礦工們手持鎬子,叮叮哐哐地勞作著,不時把敲下來的礦石丟進身后的簸箕籮筐,等待收集運輸礦石的工人為他們各自記好數目,再把礦石收走。
負責這項工作的是一個新來的年輕礦工。
從他上報的年齡來看還只能算是個少年。
那個叫小霍的礦工不僅識字識數,重點是還很勤快,工作起來一點都不嫌累,還主動來報夜班的名,簡直一刻沒有停歇。
體力好是一回事,重點是這種奮斗還不計較得失的精神
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礦頭很滿意,尤其是當他看到幫派里給自己的分利又漲了的時候。
他能夠混到青羊幫里的中間層,負責一部分財稅收入,靠的就是無數個這樣的小家伙。
正想著,被叫做小霍的礦工就帶著高大的背箱從遠處慢慢走近。
木質背箱里裝滿了鐵礦石,任誰看到,都會不自覺地想象那巨大的背箱正在把這個少年給壓垮。
不過這也只是錯覺,他走得穩穩當當的。
“放這吧。”
礦頭心里嘖嘖稱奇,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要是讓手下的人準確認識到了自己有多能干,他們就該抱怨自己得到的又太少了。
“頭兒,咱們的老大來沒來呀。”小霍放下背箱,一邊松肩一邊搭話。
大家私下里都管青羊街的首領叫老大,雖然有兩個。
“剛開工的時候來過一次。”礦頭隨口應著,“不過來了沒多久就又走了。”
礦頭也有點奇怪,首領視察了一圈馬上就離開,頗有些急匆匆的意思。
像是不愿意在這里多待。
不過礦場嘛,本來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又是這么黑的夜,比起被窩,誰樂意待這。
“好了好了,差不多了,快回去。”礦頭趕小霍走,“就想著偷懶。”
“誒。”霍步陽應了一聲,又向采礦點走去。
嗯
礦頭看了一眼背箱里的礦石。
又是一大筆。
然后他就昏迷了過去。
不知為何,已經離開的霍步陽又折返了回來。
路大哥。他輕聲道。
嗯。一身黑衣的路夢站在倒地的礦頭身邊。
他從背上取下寬厚的劈刀放在一邊,接著活動了一下肩膀,一把將裝滿了鐵礦石的背箱背上。
真的沒問題嗎。小霍有些擔心。
倒不是怕路大哥背不起礦石,路夢現在的樣子比自己要輕松得多。
但他接下來要去做的事
沒關系的,快回去。路夢把掛在腰間的十手取下丟給霍步陽,倒是你們自己小心。
在夜色的掩護下,攜帶這樣的武器防身也不算顯眼,也更容易隱藏。
嗯。
握柄處一陣沁涼,是一種讓人安心的觸感。
臨行前霍步陽又看了一眼,發現路夢好像是嫌礦石還不夠重,又把昏迷的礦頭也扛在了肩上
他失笑地搖了搖頭,小跑著趕回工作的礦點。
“怎么去這么久”阿平拍拍小霍的肩膀,關切地問“那狗腿子找你麻煩了”
他們這些老礦工都知道,那礦頭不是什么好東西。
平日里監工打打罵罵也就算了,像前幾次骨犬襲擊工人的事件,在他的地盤,這人更是一聲不吭,仿佛和他毫無關系。
阿平養傷請假了許久,礦頭也是一臉不樂意的樣子,暗戳戳地老想借機扣他工錢。
明明工錢是日結的,阿平不上工本來就領不著。
“沒事沒事。”霍步陽敷衍道,“就是偷了會兒懶。”
“偷懶就對了,沒事別那么拼。”阿平見不是礦頭的原因,也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