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之后,于大川又要下河了。
小順子和小水子兩個孩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屋檐下睡午覺。
老于頭則泡了壺茶,和墨畫在屋里聊天。
聊了一會,墨畫便趁機問道:
“于大爺,那個淹死在煙水河的‘公子’,您還記得么?”
“哪個公子?”老于頭一時沒想起來。
“就是第一次見面時,我說我在釣魚,你勸我快走,說河邊前些時日,剛死過人,尸體被水妖啃得面目全非……”
“噢……”老于頭想起來了,點頭道:“是有這么回事。”
墨畫問道:“你知道那公子是誰么?”
老于頭搖頭,“這我倒不清楚,只聽說是煙水城的,還是個三品家族的公子,是誰我倒不清楚。”
“這種事,說出去丟面子,估計他們家族,也沒有太聲張……”
墨畫點了點頭,目光一動,小聲道:“于大爺,你之前是不是還說過……胭脂舟?”
老于頭一愣,看向墨畫的目光,就變得微妙起來。
他神情凝重,猶豫再三,最終語重心長道:
“恩公啊,我知道你年紀小,容易對這種事感興趣,但血氣方剛,戒之在色,那種煙柳之地,絕不能隨便沾染,不然會壞了修道根基的……”
“等你長大些,正正經經定門親事,娶個媳婦,然后再考慮這些男女之事……”
老于頭一副過來人的口吻勸道。
墨畫神情一滯,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他只能無奈道:“于大爺,伱想錯了,我有正事。”
“正事?”老于頭一怔。
墨畫便壓低聲音道:“是一樁道廷司的命案。”
老于頭神情立馬緊張起來。
墨畫道:“我只偷偷告訴你,你千萬別跟別人說。”
老于頭對“道廷司”這三個字,有一種天然的敬畏,雖然背后經常罵道廷司貪腐敗壞,人浮于事,但真正遇到道廷司,還是畢恭畢敬的,一點不敢怠慢。
“一定,一定!”老于頭的頭,點得跟撥浪鼓一樣。
墨畫便問:“胭脂舟,到底是什么?”
老于頭眼睛往左右瞟了瞟,見大人們下河干活了,兩個小孫子睡得實實的,附近也沒其他人,便小聲道:
“就是花船。”
“花船?”
“這個‘花’,不是花,指的是人,就是那些年輕的,貌美的女修。花船的意思,就是裝著這種女修的游船,做的是……皮肉生意。”老于頭悄悄道。
墨畫恍然,“那就是水上的青樓?”
“對。”老于頭點頭道。
墨畫皺眉,“可是乾學州界宗門遍地,弟子如云,以傳道授學為宗旨,學風昌盛,是禁止設立一切青樓楚館的吧。”
不只乾學州界內,即便是周邊地界,按照規定,也不允許有這類營生存在。
老于頭嘆道:“人性如此,哪里禁得了……”
“那個花船,”墨畫問道,“于大爺你上去過?”
老于頭連忙擺手,“那種地方,哪里是我這種人能上去的?”
“那你怎么知道,里面做的,就是皮肉的營生呢?”墨畫道。
老于頭笑了笑,“老頭子我雖然愚鈍,修行也笨,但活得久了,見的多了,很多事一看就明白。”
“他們弄個船,掛點花,帳子一遮,便以為瞞得住別人,但反而欲蓋彌彰,這種男盜女娼的事,就像貓兒偷魚,藏不住腥味的……”
墨畫聞言,不由高看了老于頭一眼。
人活一輩子,各有各的道。
哪怕是一些默默無聞的小人物,也都會有些獨到的經歷或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