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畫有些意外。
“嗯,”宋漸喃喃道,“他們在盤算著什么,甚至我爹娘,都從中得到了一些好處,所以他們對于我的生死,就不怎么上心了。”
“我活著回來,似乎對他們來說,也只是意外之喜,甚至……”
宋漸目光冰冷,“……我更像是一個‘贈品’。”
墨畫皺眉。
世家內部,基于利益權衡的殘酷和冷漠,他早就有所耳聞。
但這種事,發生在宋漸身上,他之前還真沒想到。
“你有幾個兄弟?”墨畫問道。
“有兩個兄長,”宋漸道,“我是最小的,但我的天賦,遠沒有兩個兄長好,修行也不如他們刻苦,做事也比不上他們狠辣……”
宋漸往樹林外指了指,“而且,我不太能服眾。”
“現在宋家勢力起來了,我身邊的狗腿子也多了,趕也趕不走,但我其實知道,他們心中看不起我。”
這些事,他以前生活安逸,從不曾細想。
但在萬妖谷內,從刀尖血口上,提心吊膽地走了一遍,很多問題,自然而然能看得清了。
“這個世上,誰都靠不住……”
“宗門靠不住,家族靠不住,爹娘靠不住,兄長靠不住,更別說那一堆狗腿子了。”
宋漸神情有些迷茫。
墨畫想了想,便拍了拍宋漸的肩膀,“所以,你只能靠自己。”
宋漸神情漠然,“我知道靠自己,但是……我自己也靠不住……”
“沒事,”墨畫大方道,“我幫你。”
宋漸默默看著墨畫,怎么都覺得這句話很違和。
你一個太虛門的弟子,非親非故,且無緣無故地,幫我這個斷金門的弟子?
墨畫便道:“我是不是救了你?”
宋漸點了點頭,“算是……”
“我們算不算有過命的交情?”
“也,算是……”
宋漸遲疑道。
“這不就得了,”墨畫道,“漫漫大道,上下求索,必然是個極其漫長的過程,最重要的,是要有‘志同道合’的道友,可以互相幫助,互利互惠!”
“我都救了你的命了,你還不信我?”
宋漸有些猶豫,“可是……我們到底立場不同。”
“什么立場?”
“宗門不同……”
“這跟你有什么關系呢?”墨畫一臉疑惑道,“你又不是斷金門的掌門,只是一個普通弟子,操這份閑心做什么?”
“可我宋家……畢竟是斷金門的宋家,我是宋家弟子……”
宋漸還沒說完,墨畫便嘆道:
“這跟你又有什么關系呢?”
“你是宋家弟子,可真到關鍵時刻,還是會被宋家賣掉。你自己都說了,家族靠不住,你爹娘三個兒子,一碗水端不平,也未必會時時把你放在心上,他們遇事權衡的,也都是利益。”
“既然如此,你自己瞎擔心什么?”
宋漸被墨畫“忽悠”得有點亂。
“可是,你把我的本命劍胚毀了……”
墨畫:“區區一個本命劍胚……”
宋漸生氣道:“什么叫‘區區’一個本命劍胚?這個劍胚,我從學劍之時就帶著,一直溫養到如今,足足花了十八年的光陰,形影不離!十八年!”
宋漸越想越氣,心也就越疼。
墨畫又長長嘆了口氣,反問道:“我等修士,窮極一生的訴求是什么?”
宋漸被墨畫問得一愣,遲疑片刻,道:“長生?”
“是!長生!”墨畫又問,“長生是多少年?”
宋漸皺眉,“都長生了,自然是與天地同壽,哪里還會在乎多少年?”
“不錯!”墨畫又道,“所以,你畢生的追求,是長生,是與天地同壽,活上千萬年,還需要在乎,這區區溫養劍胚的十八年光陰么?”
宋漸有點傻了。
他突然覺得,墨畫說得好像有點道理……
既然自己的目的是成仙,是長生,是活到天長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