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生下來,就注定是乾道宗的長老,而你,卻只能做小靈宗的教習……”
這一番話,宛若妖魔的低語,說得沈修言心旌搖蕩。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但即便是一家人,也各有各的家門。
越是大的世家,越是如此。
利益糾葛,分配不均,爾虞我詐,勾心斗角……這些都是常態。
墨畫說的一點都沒錯。
但沈修言仍舊有些躊躇。
他根本不想再跟墨畫牽扯上關系,這種看不著邊際的大因果,一點都沾染不得,能躲得越遠越好。
墨畫深深看了他一眼,緩緩道:“你還記得,那晚破廟中的事么?”
沈修言瞳孔一縮,只覺一陣陰風吹過,骨頭都在打顫。
破廟中的景象,又漸漸浮現在腦海。
那是大約十年之前,他和文老頭,云少爺三人追著那人的線索,到了群魔亂舞的離州城外,見天色漸晚,便在城外一座破廟中借宿。
夜色昏沉,三人昏昏欲睡。
可不知為何,文老頭開始腹中饑餓,將手指當“辟谷丹”來嚼;云少爺取出劍,捅向自己的心脈;
而他自己,也掏出刀,在一刀一刀,抹自己的脖子,鮮血直流……
仿佛遭了可怖的夢魘一般。
這些年來,他偶爾也會做到這個噩夢,夢中他一遍又一遍,割自己的脖子,割得鮮血遍地。
甚至頭顱被割掉,掉在了地上,無頭的身子,還在一點點割著無頭的脖子……
鮮血淋漓,血肉模糊。
這個夢,太過真實,太過恐怖,而且沒有盡頭。
半夢半醒間,沈修言會有點恍惚,甚至會有些懷疑。
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懷疑自己當年,到底有沒有從那個破廟中走出來……
因為關于墨畫的記憶全都沒了,朦朦朧朧間,他根本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是怎么破的局,怎么出的廟。
現在見了墨畫,記憶一點點回溯,一絲一縷的因果補全,當年的事才漸漸清晰起來。
沈修言皺著眉頭,忍著心悸,回憶了一下,這才意識到。
自己當年,的的確確,是被這個小公子救了一命。
否則,他早就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死在離州城外的那個破廟里了。
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墨畫見他心里清楚,便道:
“不是我挾恩圖報,而是世間的事,皆有因果。我救了你一命,你替我做點事,這就是因果。有了因果,卻不償還,是容易倒大霉的。”
墨畫神情嚴肅。
沈修言心頭一震。
天機因果之事,這是文老頭常在嘴里念叨的東西,他本是不大信的。
但自從十年前,他為了“逆天改命”,尋求機緣,去蹚了這么一趟渾水,有些事,他不信也沒辦法。
他還記得,當時南岳城尸災,事不關己,他本不太想理會。
但文老頭算了一卦后,神神叨叨地說,前路有大恐怖,生死難料,而若能救下南岳城一城,乃至一州界的修士,結下善緣,將來遇到九死一生的絕境,或許會有一線生機。
他們三人也就留在了南岳城,幫忙鎮壓了尸災。
正是這場尸災,他們才結識了一個叫“墨畫”的小娃子。
這便是因。
而這個果,也剛好就應在了破廟的死劫。
沒有平息尸亂,不認識墨畫,那在破廟里,墨畫就不會救他們,他們三人,都要死無葬身之地。
“因果善惡,一飲一啄,莊先生當初給了我們一個抉擇的機會,也等于給了我們一線生機……”